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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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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却是支满院游人与台上作者都极为熟悉的曲子——

是《锦衣卫之风起云涌》里,安千户男扮女装踏入倭寇老巢,金妆玉饰、高髻华服、手执一把荷花扇半掩容颜,把汉奸倭寇迷得团团转时配的曲子。

游人们霎时被勾起了旧日回忆,顿时不再执着新作者,都和着熟悉的笙箫弦管,唱起了深□□底的旧戏:

“花容艳,月色娇,谢嫦娥影出天然俏。枝头翠翘,波间步摇,风前舞腰。虽是在掌中擎,恨不展眉头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首曲子是杨廷和的,【双调·庆东原】秋夜见扇上荷花影时有悼亡之戚

☆、第287章

一支北曲唱罢,台上那名青袍书生也题了满画屏墨宝,正是游客们看过多少遍的,白镜生画影中配的文字。

晴空无半点云翳,海浪碎万里江涛,倚船舷长望玉京遥。

没有了与之相配的彩图,台下识字的、懂书的人就能专心品鉴文字的好处了。便是那些完全不识字的,台下也有伙计举着喇叭一遍遍地念,叫他们知道台上的人在写什么。

题词的白镜生也转到屏风后,说起了自己年轻时与锦衣卫连环画结缘的经历。

当他讲到自己是某书店老顾客,去书坊买新刊诗作,却叫掌柜的背人带到后堂,偷偷告诉他有“崔美人新作”,塞给他第一册《锦衣卫之风起云涌》的时候,台下不少外地来的官员客商都想起自己的经历,拍掌叫起好来。

台上的祝枝山也露出怀念的微笑,心中最后一丝紧张尽都散去,缓缓讲起了自己看完锦衣卫第三部手稿后的感受,又对众人详诉了自己将来打算如何编排扩写此文。

寻常百姓们哪里听过读书人这样讲自己作文章思路的?哪怕听不懂,也得想法儿多记几句,回头与亲友说话时也有个谈资。

台前的客人们与祝枝山激动共鸣,台后的崔燮也给各位外地作者紧急培训——上台时不要再提崔美人!崔美人已是过去了,现在掌握着写实肖像画法和彩图印制法的是他们居安斋!

请大家想想自己正写的是谁家的书,上台后多提居安斋,不提崔美人!

迁安六才子中的郭、汤二位神色莫测,李梦阳、费宏等专注诗文的人兴趣缺缺,唯独唐寅这位画家不能不起来抗辩一句:“有居安斋之前,崔美人笺画与《联芳录》就已流遍江南江北。我尝观其画虽笔力略弱,但神情如生、丰肌弱骨,画法已开一代先河……”

崔燮给这位大画家捧得脸都要红了,但还是按住他,倔强地反驳:“今日是要选锦衣卫的新稿,不是画师,台上不必提这些关乎画法的事。不然客人们只顾听你讲美人,谁还看你的文章呢?再者,若有人因被‘美人’二字吸引而投你的票,对别的作者不公,于你自己,只怕也是种羞耻吧?”

他努力劝着唐寅,郭汤二人也说:“咱们都已是朝廷命官,不是在家乡做才子的时候了,上台后只说文章事,不提别的。”

费宏、刘春这些前辈看同年们这么认真,也跟着劝了几句。唐寅今日是为了展自己的文才来的,又不是画工,听他们讲得在理,便也点了点头:“也罢,不提这崔美人,也免得我言语间露出疏狂本色,叫人认出我来。”

崔燮轻轻舒了口气。

台上的祝枝山终于讲完了自己的理念,在一片沸腾般的呼喝叫好声中回到台下,唐伯虎则整理衣冠,准备上场。

戏台四周的帘幕被人放下,弦管声起,后台的仆役轻手轻脚地收起那面写满字的纸屏。崔燮上去亲自盯着人卷起硕大纸卷,收起旁边的小屋里,激动地上去摸了两把。

这可是四大才子之一,著名书法家祝枝山题的字啊!

虽说他为了隐瞒身份,写字时刻意写了端正规矩的馆阁体,题的名字也是白镜生,并未用印,可这也是祝枝山的书法!今天台上六人的书法他一定都得收藏好,老了以后写回忆录!建展览馆!把这群才子的马甲扒得一个不剩!

崔燮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撂下字纸,重新回到会议室,听人转述唐伯虎的心路历程。

唐寅果然听了劝,不再提他如何欣赏崔美人画法,只说他接触的第一套《锦衣卫》连环画,正是刚刚上台的白镜生给他的。

台下众人轰笑起来,还有人以为白镜生、逃禅生、慕唐生这三人名字相似,定然都是相识的朋友。听逃禅生之名就知道他好酒,那白镜生多半儿姓白,慕唐生说不定也是个吴中才子,慕的就是风流庶常唐伯虎。

这般说法不知出自何人之口,传来传去,信的人倒越来越多,竟有人信誓旦旦地给他做保,说那慕唐生定是个一心钦慕唐寅的江南文士。

化名慕唐生的李梦阳上台时,也听见了台下游人的议论。

收拾台面的仆役们根本听不懂什么生什么生的,崔燮则满心满眼都是唐伯虎书法,独李梦阳叫下方的议论声气得心乱,上台第一件事就是先澄清了自己名号的来历。

不是慕吴中唐寅,而是慕盛唐诗篇。

他欲宗法汉唐、扬复古之风,是为一洗明诗蘼弱之风,重展格高调逸的盛唐诗风。

台下游人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有真才士杂在其间,都为他这说法倾倒,连声叫好。惹得不懂诗法格调的百姓也跟着叫好,烘得场中也是一派热烈气氛。

李梦阳越发受鼓舞,将自己对锦衣卫新篇的理解、对北征故事中惨烈的边关杀戮当配古拙沉厚文风的想法细细解说起来。他文彩绝佳,说话也极富感染力,讲起边关战事的惨烈,鞑靼铁骑蹂·躏的残虐,叫台下游客们随着他的话语潸然泪下,浑然忘了自己身处游园会中。

李梦阳洗清了名声,转身回到台下,接着是王九思、边贡二人第次上台。最后一个上场的,才是被崔燮叫来做替补的李兆先。

他却天生有点怯场的毛病,当初操童子业时就曾晕过场,若非崔燮把他拉到家里模考了几个月,后来也没这么容易中进士。如今到了戏台上,他那晕场的毛病又有点儿犯,拿着小抄都读得不大顺当,在场上站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出一句:“若我监修,《塞上风云》将延续前两部的文字风格。”

台边侍者拿着铁皮喇叭把这句话喊出去,还等他说下一句呢,却半天都等不来了。李兆先涨红着脸,看着手里叫汗水浸透、字迹模糊的小抄,绝望地挥了挥手:“没了,就这样吧。”

他头也不回地奔回台下,侍者们举着喇叭不知该不该重复他最后那句话。可底下那么多游客等着,若不说一句就没声了也没法向客人交待,只好先告诉游客们前海公子已经讲完了,同时派了个人去后台问崔燮。

一连几段长长的演讲后,居然来了这么位痛快的两句就完的,台下客人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就走了?

也没别人接着说了?

混在人群中的众锦衣卫千户、勋贵外戚们也跟着乱了一阵子,成化年间代管锦衣卫事的怀宁侯孙辅之子应爵下意识问道:“姚千户,你怎么看?”

姚千户还没怎么看,周围坐着的人就先伸长脖子,想看看姚千户在没在这里了。

孙应爵忙喊道:“玩笑!玩笑!我们这不是台上没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和朋友问着玩儿么!”

这满院子挤挤挨挨的都是人,真叫读者们认出谢镇抚和千户们,他们这群人就都别想走了。靖远伯、平乡伯等人家的勋贵子弟毅然站出来挡在外面,拦阻断邻座的目光,忍到那些好奇的目光收走。

谢瑛是知道崔燮请了几位新作者的,数到李兆先这里正好够六位,便低声告诉众人:“估摸着后面没人了,该投票了。”

对啊,该投票了,投谁呢?

众人又想问一声姚千户怎么看,但刚被左右邻座吓着,不敢再叫名字,都挤眉弄眼地看着姚千户问“你怎么看”。

结果他们不叫了,旁边邻居倒叫他们勾起了学谢镇抚的瘾,“姚千户,你怎么看”的声音此起彼伏,闹得姚千户好几回以为是自己这边有人在叫他,频频回头。

八位评委老师就是在这片声浪中上的台。

成化二十三年五位经魁在前,迁安六才子中的郭、汤二人居中,最后是弘治九年状元王守仁压轴,浩浩荡荡上台,坐在了一片新换的雪白屏幕后。

台上丝竹重振,人影重重,浩大的声势将所有游客们的目光心思都重新拉了上去,便没人注意到园子侧门里,一队穿着深色绸衫的中年文人悄悄混到了观众席里。

几架竹轴布卷的画影卷也被抬起来,从舞台下小门里悄悄送了进去。

八位评委背对着屏风坐定,六位作者则坐在他们对面更靠里些的一排椅子上,凝神静气地听着评委老师们点评。

评委背后的画轴被人转动起来,让游客们排了一下午队的画面重新展开,评委老师们就在台下客人激动的呼喊叫好声中点评起了众人的文字。

画影从头放映,老师们一字一句地读着文稿,点评文字、意象、气调、格局……相当于手把手地领着台下观众重看一遍。台下许多不识诗书的客人直到这时候才听懂了文字间潜藏的真意,领会了那些看似平常的文句中的妙处。

点评到最后,画卷被收起,一面白纸屏立在画影框后,几位评位各自起身,在纸屏最右侧的“白镜生”三字下方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所评的分数。

崔燮走在第一个,提着联笔立落提下“评委崔,十分”。

费宏接过笔,写下了“评委费,九分”。

墨迹透纸洇出,观众们从台下亦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几个反向的名字和数字。

崔、费、刘、涂、程,这整整齐齐的排序让还记得成化二十三年那场会试的人,心中隐约有了猜想。

但评委们既不露面,也不出声,写的字更都是规规矩矩的馆阁体,他们也不能因这巧合就认定对方真是那五位经魁——除非直接跑上台去,当面抓住那几人。

台下的官员仕子们除了要猜作者,又多了份要猜出评委的心思,眼神和脑子都忙个不了。不认得他们的倒简单,在台下盯着评委老师们打的分,一门心思地高喊“十分!”“十分!”“十分!”

转眼之间,八位评委都评完了分,祝枝山共得了七十四分,却是因为文字偏向轻松诙谐,少了几分征伐海外的英雄豪气,被几位评委扣了分。

他并不以这点失分为意,洒然起身向评委老师们道谢,那五位作者也都起来恭喜他得了高分。台上老师和新作者们说笑几句,唐伯虎的画影又被搬上台,八位老师继续准备点评,有仆役抬着评分的长幅下去,叫下面的读者看得清楚些。

不少人抱怨着不该给白镜生低分,还有些真心喜欢他的,闹着评分不公。但转眼间丝竹又起,画影再开,老师们开始点评起逃禅生的文字,那些说的也好、闹的也好,都忍不住坐回去看画影了。

拢共每人不到二十张的彩图,叫老师们逐字逐句地拖着评,也只评了一顿饭工夫。

六人的成绩在纸上依次排出来,却是李梦阳的最高,只叫汤宁扣了一分,嫌他文字太古朴,不够浅近。而得分最低的却是李兆先——他仿的是前人文风,不如别人出自心本心的文字浑融自然。

他倒也不在乎,只笑着说:“反正落后的是前海公子,不是李某。只能说这等描摹前人的写法不易出彩,将来我等写稿时要仿好空同兄的文风,恐怕还要再多加揣摩。”

台上和乐融融,台下的读者们却陷入一片混战。

“明明是逃禅生写乡愁写的最动人,凭什么逃禅生不是第一!”

“碧山居士才写出了我皇明泱泱大国的气魄,塞上风云必然多大场面,该由他写。”

“这有什么可争的。白镜生的最诙谐风趣,最配这连环画,我一见就喜欢他的。”

“塞上客描摹海上风景才最细致入微,何况他都叫塞上客了,写塞上风云怎么能不选他?”

“慕唐生文字沉古,有开一代风气之象,他得第一才是实至名归……”

“前海公子的文章哪里不好,他写的明明就是咱们看的最惯的锦衣卫,我就投他!”

台下声浪沸反盈天,主持人崔老师都给他们惊出来了,赶忙叫人拿了更多扩音喇叭,叫人齐唰唰在台前喊:“客人们且静静,评审官手中有当今锦衣卫作者写给这些新作者的点评书信,大伙儿静下来,我们评审官好念信哩!”

台下的声浪不降反高,高呼着一直印在连环画封面上的,他们最熟悉的那些名字。

挤在角落里的几位讲官们听着这一声声呼唤,心里有点激动,又有点酸涩,背着游人们悄声说:“纵是将来官途不顺,今天能听百姓们这样呼一回名,这辈子也值了。”

两位阁老也感叹道:“不想还没为国为民做什么事,倒先因这连环画叫百姓们记住了名字,真愧煞人。往后须得多为国做些事,叫百姓们因善政这样叫咱们才好。”

前辈作者们挤在一起感伤着,台上却已开始念他们点评后辈的文章。台下游客们声音渐消,却还是时不时地能听到有人低声呼他们的名字,说他们写的比新人好。

其实新人不是他们的儿子就是弟子,文章写得好不好,他们心里都有数。故而点评时虽然不像评审们一样打了分,却也对六位作者的才力、格调、架构作了个全面评述,分了高下。

众口一词,仍是李梦阳最好,李兆先却是最可惜的。他的文才也不逊乃父,却受限于崔燮的要求,只能仿前人之笔,犹如屋下架屋,事事拟学,不免狭俭。

这些书信读罢,院内一片寂静。忠实读者们能对新作者挑剔,能跟主办方叫板,却不忍心说这些从十余年前就创作了锦衣卫连环画,甚至陪伴了他们当中许多人整个青春的心爱作者们一句不是。

一片寂静中,六位作者的立牌与投票箱被人抬了出来,摆在台下。票箱两侧拉出排队的隔栅,各有两名伙计指引队伍,叫他们挑出对应的票,投给自己喜欢的新读者。

投票默默进行,作者们隐在里侧看不清,八位评委老师转过身去,却能隔着纸屏模糊看见台前蜿蜒的队伍。

六座票箱中有五座前头都只站着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唯有一座前头排了长队。后面座席上的人如洪水涌上堤坝上唯一一个小小的缺口处般,挤向那个已挤开栅栏,在票箱壅成三排的队伍。

作者有话要说:评李兆先那句屋下架屋出自世说新语

庾仲初作《扬都赋》,成,以呈庾亮。亮以亲族之怀,大为其名价云:'可三《二京》,四《三都》。于此人人竞写,都下纸为之贵。谢太傅云:”不得尔,此是屋下架屋耳。事事拟学,而不免俭狭。“

☆、第288章

队伍排得如此齐整,不消点票,八位评委老师就已经看出来,这场评比,赢的必定是李兆先。

明明所有评委点评出来结果都一样,老一辈作者也觉着李梦阳最好,李兆先这篇文字不到水准,连作者们自己都无异议,怎地客人听归听,投票时都投了李兆先?

几位评审如在梦中,忍不住站起身贴到屏风上细看,喃喃自问:“怎会如此?”

怎么会不如此。

多少动画名作倒在重制上,多少电影、电视剧续集换了主演就要大量流失观众。小说也是一样——红楼梦在清代、民国时出了十几个续版,到现代还有人写续作呢,最后被群众认可的还不只有一个高鹗?

大伙儿看锦衣卫都看了十多年,早习惯了台阁文风,这几位新作者的文笔虽好,也没好到碾压前辈的地步,读者们凭什么要放弃自己熟悉、喜欢的文风,接受新版呢?

如果没有李兆先这个延续前代风格的选项,读者们也会选个自己喜欢的新作者,把塞上风云当作全新的漫画来接受。但既然有了李兆先,别人就注定都比不过他。

崔燮看着纸屏后模糊的长队,轻叹一声,吩咐侍立的仆役:“找识字的伙计,拿纸笔到外头问问客人们为何投这篇。写得细些,记下客人的身份,看连环画多少年了,对这几个作者的文章都有什么看法,为何最后选中的是兆先这篇……”

崔家上下,连同几间店铺的伙计,都是从日计划、月计划、年计划一路写过来的,时不时就要出去做个市场调研,写这种东西都写出经验了,利落地应下,又问他用不用给客人送点小礼物。

崔燮随口说:“不说的就算了,愿意说的每人送一张锦衣卫画笺。若有说得特别详尽有物的,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个名字——告诉他们,将来咱们可能从这些留言中挑选出一些来整理成册,待《塞上风云》上市时,随书附赠。”

外人都离开后,作者们才按捺不住地抢上来问道:“怎么会是伯徵!前辈们选的分明都是献吉!也不曾听那些客人说什么……”

李兆先自己都觉得不应该,冲到屏风前,隔着薄薄一层白纸,也看见了台下那条庞大臃肿、几乎占据了整个会场的长队。而投别人的箱子前面只排了寥寥数人、至多小几十人,一眼就能数清。

在这巨大的差别面前,言语已然无力。

崔燮见他们激动得要冲出屏风了,连忙抬手挽住人,断然道:“天色不早,大家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调研……明天看了客人们说的理由,咱们再开会研究。”

作者们比较容易看不开,评委们倒还好,八位老师围着六位作者,下台后再叫上两个看园子的人帮忙,便也顺顺当当地把人从后门带去了作者休息的小院里。

这里房间众多,索性也不分作者、评委,就把大家都安顿在一起。唯有崔燮这个主人还不能休息,说了声要去“巡场”,便又朝外头走去。

众人还待劝他外头人多,他一个文弱书生不合乱走,王守仁却主动拦住众人,替他解释道:“和衷兄办这样的大会不只一次了,必定有经验,这里又到处都是书斋的人,咱们不必担心他。倒是他做主人的,不把客人们都送走,怎能安心休息?”

他以为崔燮是要去照顾自己和李兆先的父亲与父亲的同僚们,尽心替他照管众人,却不知他找的并不是老师,而是对象。

李大佬他们这群前辈作者此时正看着投票的长龙感怀自己的青春。崔燮上前问了几句,听他们的意思竟是要看到最后,只得叫伙计送来厚衣裳、热水热食管待师长们,等他们看完了就送他们回去。

他自己到各院看了一圈有没有防火安全隐患,转着转着就摸到了第一次跟谢瑛约会的水阁边,见着了仍在阁中等他的人。

这回阁里没点灯,只有湖边为防游人失足的一排灯光从外头透进来。

谢瑛牵着他的手,小心地把他带进水阁。房面倒点了几个炭火盆,红暗暗的炭块半埋在灰里,朦胧也能看出东西的轮廓。谢瑛拿铁箸向灰里扒了扒,翻出煨的流糖的番薯,用手巾垫着掰开,先给了崔燮一块。

又甜又热的香气在房里漫开,冲散了水边的寒气。

崔燮就着他的手吃了半个番薯,顿觉腹中温暖,精神都好了许多,倚在他肩上叹道:“还是在你身边舒服。刚才在上头点评时可累坏我了,得逐字逐句地点评文章,还都得憋出不一样的词来。好容易点评完了,打了分,结果投票又出了岔子……”

说着说着就躺进了谢瑛怀里。

谢瑛扔下手里那块番薯,拿手帕擦了擦指尖的灰和糖汁,圈着他的肩膀问道:“哪里出岔子了?我出来时还见队伍排得整整齐齐的,呼刺刺一大院子的人,竟不见争竞,比军营里排的还齐呢。”

崔燮轻笑道:“是整齐,整整齐齐都投给了李师弟,别的才子们受的打击可不小。明日还得给他们开会疏导疏导。”

谢瑛常见崔家开会,每次开完会,被开的人都是愁眉苦脸的,还真没见过开会能疏导人的。

他只一想到那几位才子愁容满面,捧着厚厚的计划书的模样,就忍不住轻笑出声,摇着头说:“只怕明日开完会,他们心里的苦楚得比今天更多。”

文化人儿,心理总会有点敏感嘛。

崔燮不以为意地说:“这都是一时的,以后忙起来就顾不得这些小心思了——我听老师说,自打去年朝廷许用番薯充作杂色粮缴税,税粮多收了近二百万石,各处因受灾免徵的米粮也比去年少了九十六万余石。如今京里的米都快降到一两银子一石了,国库丰足,朝廷有粮有兵,怕是要议一议复套的事了。”

谢瑛怔了怔,伸手抚摸着他的脸,眼中闪动着复杂的光彩,却不曾说话。

崔燮合上眼,转过头低声说:“此时就是朝廷上下一致要复套,也得从修边城起,慢慢儿往北方推进。什么时候真正用兵了,你再上书请命,转任边军吧?”

“刚还说作者烦恼,你要开解他们,我看现在倒是我要开解开解你。”谢瑛低下头,轻啄他微凉的眼皮、鼻尖、双唇,在他耳边保证:“我袭的是锦衣卫职,做了这么多年锦衣卫官,哪里轻易就能转到边军中?此事咱们自己想的不算,只有听圣上决断了才是真的。”

他的声音渐渐沉下去,再响起时却低得像要被阁外水声吞没:“我要去,总会先告诉你的。”

崔燮缓缓地、沉沉地“嗯”了一声。

转天快近中午时,崔燮才带着一摞整理好的调研资料,去见那群等得焦躁的作者。评审老师们也想知道游客们写的是什么,都还留在那座小楼里等着。

崔燮把分好类的调研表往上摆了一溜,叫人抬上一块白板,用粗铅笔打格,将调研对象按家世分为“文人”“士绅”“武人”“富户”“城民”几类。

文人,特指和他们这些作者一样懂诗文,有鉴赏力的人;士绅则是乡绅官宦子弟,读过些书,也懂得欣赏词章之美。

就这两类比较挑剔的读者投其他五位才子最多,剩下那些人大都直奔李兆先,根本顾不得看别人。

他把昨天计掌柜统计下来的数字一条条列在表格里,温言抚慰众人:“我们要全面地看客人们的意见,不能只看投票。因为这次投票是每人仅能投一票,许多人不是不喜欢你们,是票数限制不能投罢了。他们在事后跟伙计们说起时,也说了有别的想投的人……”

若不算李兆先,只按客人们事后的说法来计算,五位才子都有不少人投,李梦阳的票数最高,唐伯虎其次,剩下三人的也不比他们少多少。

他们做来的调研当中,坚定地说李兆先好的反而不多。

作者们看着他列出来的表格,越发不解,只能猜测:“莫非这些只是客气话?他们都听了评审们讲评这些文章的好处,心里却喜欢伯徵的,为了别的作者面子好看,事后说几句褒扬的话?”

这几位吴中才子、关陇才子、山东才子都要叫现实打击得丧失信心了。

崔燮摇摇头,把调查表分发给众人看:“不是你们写得不好,只是你们写的不是他们心里的锦衣卫。读者们看惯了旧版,本就不想换作者,不得已换了,也是宁愿要一个最像从前的。”

李梦阳忽然想起之前崔燮请他们写稿时,打一开始就要他们仿前作风格,想来就是预见了今日之事。他涨红着脸问道:“若只要旧版风格,又何必要我们写?只要找几个寻常书生,仿着台阁、茶陵体写不就是了?”

寻常书生能写出比拟李东阳、杨廷和、谢迁的文章?连他自己都不敢比这些人,不然专盯着前七子、江南四大才子这样上过历史书的名人干什么!

崔燮怒其不争地教育他们:“你们作文章难道就为了炫耀自己的才气?文章是移风易俗、教化百姓的手段,能随意交给不知根底的人写么!”

他直视李梦阳,问道:“献吉作户部主事,竟不知你写的那几篇粮豆杂作、积粪蚯蚓作肥、光照使鸡多生蛋之法富了多少百姓,不知户部这两年所收税粮、折色银比从前多了多少么?”

李梦阳想说锦衣卫和农经又不是一样的东西,在崔燮严厉的目光下竟说不出话。转念间又忽又想起,在他少年时,锦衣卫似乎也和镇守太监一样,是残虐恐怖的代名词。

而现在的锦衣卫,俨然倒成了百姓追捧的英雄。连他们这些写锦衣卫故事的人也沾了不少光,看这些游人的留言,即便对没选中的几个作者,也都十分公正地夸赞着。

这短短三百字,甚至未能完全体现他水平的文章,却比他精心雕琢的诗文得到的赞誉更多。就因为这篇写的是锦衣卫故事,就因为他的前辈们已经花了十余年将锦衣卫连环画之名经营得天下皆知……

别人画这个是为了移风易俗,教化百姓,他却是为了扬自己的文名……崔燮那句严厉的批评像冷水般淋到他头上,将他从昨天起就被那场投票打击得零落的骄傲冲得干干净净。

他矫激奋厉,想要改变当今靡弱文风,本意不就是为了振时局时气么!

如今眼前就有一条可以让他借连环画讽喻时政,申治国理政之志的路,他怎么就要为了面子舍弃了呢?

李梦阳心里纠结良久,终于低下了头:“我愿意依着旧格调写这篇塞上风云。”

很好。

崔燮站在桌前,慈爱地笑了笑:“诸位贤弟不在翰林,便在郎署,皆是朝廷未来的栋梁,安能只以文人才子自视?叔孙豹称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诸位所作文章如今足以流传后世,成才子之名,如今可以专心‘立功’了。”

几颗被落选狠狠打击了一地的才子心又叫立功二字烘热,看着手中官绅百姓们的热情赞美,都不再说别的,默默应承了《塞上风云》作者的身份。

唯有李兆先感慨了一阵:“前面那些作者果然不同俗类,真想知道他们的身份哪。”

崔燮安慰他一句:“你要是写得好,能得前辈青眼,将来或有一天,他愿意将身份告诉你呢。”

李兆先与其他几位作者乃至评审的眼神都亮了亮,唯独王守仁转过脸看向白板,无声叹息。

☆、第289章

新锦衣卫选稿大会结束后不久,张氏兄弟便叫人扛了几大卷白布进宫,在姐姐面前试演锦衣卫画影。

张皇后顿叫这新艺术形式惊艳了,立刻寻了唱锦衣卫戏的钟鼓司太监来,让人分角色配音。晚上天子回后宫后,皇后便指挥内侍在殿里展开画幕,由乐人配上丝竹弦管,惯演各角的小太监们依角色念白,一家人齐乐融融地看了起来。

二皇子和小皇女正是爱看动画片的年纪,双眼粘在画屏上简直拔不下来。亏得这段是个战胜归来,朝廷赐封的完整故事,不然两个孩子都要哭闹着要看后续了。

太子朱厚照倒是看多了国家大事,心思都转到了经世济民上,对这画影倒没像弟弟妹妹们那么沉迷。待回过神来,便问皇后怎么想起叫人制这种东西。

这么大的彩画,又费颜料、又费布料,又不知要用多少画工同绘,必定抛费极大。且做出来的也无非就是个大连环画,想看还要叫人摇着看,又不像宫里那个教导引功法的动画箱子似的能动,实属浪费。

他摆出一国太子的姿态劝母后:“这几卷布料长数十丈,便只用粗布,也得值十余两银子了,用的颜料更是要几斤称计,再加上画匠的工夫……此物实在过于奢侈。咱们天家行事是百姓表率,不合为了取乐便教人做这样的东西。”

有那银子不如多筑几座边城,等他长大些就带兵出关,亲自踏平鞑靼,活捉小王子!

弘治天子欣慰地叹道:“哥儿长大了。前两年还背着我们偷偷看连环画,看了又怕国舅们发现,又偷偷叫人把书给炜哥儿。如今你母后给咱们弄这画影看,你都不看了,可见是成大人了。”

朱厚炜还记得哥哥给他送连环画的事,拿手指比划着,臊了哥哥一下。

朱厚照脸色微红,瞟了弟弟一眼,仍是端着太子的架子说:“孩儿都读了这么多年书了,还能跟小孩子一样不懂事么?”

张皇后也揶揄他:“罢了罢了,以后你舅舅再带这种东西进宫来,母后就只给炜哥儿和荣姐儿看,不给你看了。”

是舅舅带进宫的?难不成真是原版的锦衣卫,不是太监们为了邀宠弄出来的?

太子不禁又回头看了看那幅画。

张皇后薄嗔了一声:“这是年节里你舅舅们去城外玩,看人家园子里摆出来这新鲜东西,配的文字也不俗,特地找主人家求了来的。你这孩子,还当母后是为了自己爱看就劳师动众地叫人做这东西的么?”

天子笑道:“皇后莫恼,哥儿只是不知这东西是国舅们拿来的。不过他这样庄肃的性子也好,这才像太子的样子,将来朕也能放心把这个天下托付给他。”

儿子不肖祖父,不爱戏乐,朱佑樘没有丝毫不满,反觉着真该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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