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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时间似乎凝固在了这一刻。

祁行定定地站在原地,似乎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而陶诗踩着一地散乱光脚站在他眼前,抬起头来眼都不眨地望着他。

她的心里像是被农民洒下了一片希望的种子,在某些由来已久的盼愿的滋养下迅速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密密匝匝地笼罩了每一寸心房。

他比她想象的更在乎她。

他现在的行为简直像是一个嫉妒的男子。

有没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喜欢她？

她惶遽不安地盯着他,眼睛里充斥着一种奇异的光线,求知若渴,满怀期待。

祁行的视线徐徐地从空缺的墙壁上落到了她的脸上，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里蕴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他再熟悉不外。因为在已往的这些年里,她一直这样望着他,就似乎他是她的太阳。

可是当他仔细去分辨时,却又发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工具。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用这样深刻又庞大的方式去仰望他了？那不是单纯的亲情或者友情，不是一个小女人对尊长的情感，而是……

他突然间茫然无措起来，因为她日益漂亮的容颜和少女的玲珑曲线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她早已经不是他带回家的谁人小女人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迅速生长起来，成为了一个有情感有主见的人，而那份情感如今很有可能维系在了他一小我私家的身上。

祁行很难去判断究竟是他失察了，照旧一直以来刻意忽视了这个问题，但他唯一确定的是他对此一片渺茫、毫无头绪。

有生以来遇见第一件令他手足无措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做。

而当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地上的验孕棒上面时，恼怒是他唯一能够做出的回应——他一把拽住陶诗的手腕，红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这么爱他，爱到才十五岁就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陶诗的手腕被他牢牢扣住，甚至被他捏得有些疼，这是他头一次这么粗暴地看待她。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绝不畏惧地反问道：“人是你先容的，选择是你给的，谈恋爱的自由也是你教的，现在忏悔了？”

这样是她头一次如此斗胆地忤逆他。

祁行的一颗心越沉越深，失望与痛苦交替来袭，就似乎他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工具，那颗心都不再完整。

他养了她八年，八年时间竟然比不外谁人相识不外数月的年轻人？

他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满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在疼——这真是一种恐怖又可笑的感受。

陶诗死死地盯着他，逐步地问了一句：“你气的究竟是什么？”

——是以为我有身这件事自己，照旧因为失去了我？

她惴惴不安地期待着他的回覆，就似乎一句话的气力就足以拯救她……抑或彻底打垮她。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然而她终究照旧失望了，因为眼前的男子默然沉静良久，最终松开了她的手，深吸一口吻，沉声道：“陶诗，养你八年，我以为我对你而言亦父亦兄，也有资格体贴你的一切。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不自爱，不明确自我掩护，在这个年岁做了不应做的事情，还必须去肩负欠好的效果。”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稳稳的，似乎这些话都是经由深思熟虑才编倾轧来的，属于一个父老最正派最有资格说出的话。

“我现在很失望，很是失望，痛心到没措施理智地和你相同的田地。我给你一点时间，你也给我一点时间，我们都岑寂一下，然后再商量解决要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只留下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不痛不痒地砸在她心上。

屋里一片散乱，突如其来的默然沉静令陶诗险些窒息。不应是这样的！不应该这么猛烈地开始，然后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竣事！她要听的不是这种痛心失望的教育或者品评！

陶诗突然打开门冲了出去，在客厅里一把拽住祁行的手——她赤着脚，跑出卧室的时候甚至踩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以至于通往客厅的每一个脚印里都带着些血迹。

可她没有剖析，因为整颗心都已经拴在了祁行身上。

她死死地拽住他的手臂，尖着嗓子朝他吼：“禁绝走！我不要什么时间去岑寂！我基础不需要岑寂！”

祁行背对她，用一种隐忍克制的声音说：“陶诗，放手，别这么任性！”

他知道自己不能留下来，现在的事态已经失控，继续留下来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陶诗拼命摇头，哪怕他基础看不见。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因为有种恐惧感深深攫住了她——如果这一次放他脱离，那她就永远等不到她要的谜底了。他会岑寂下来，做一个最认真任最正派的尊长，再也不会有今天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刻了。

因为那就是她所相识的祁行。

而片晌的僵持就在这样的状况里竣事了——祁行转过身来想说什么，却在看清楚地上的血迹之后倏地愣住。接着，他一把抱起陶诗，将她迅速抱到了沙发上，然后很快从书房拿来了药箱。

陶诗就这样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望着谁人正在替她上药的人。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焦躁严峻，似乎正在面临什么折磨他的灾难。他的眉头皱得牢牢的，这让他看上去老了许多。

他哑着声音问她：“疼吗？”

那语气就似乎正在履历疼痛的人是他一样。

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她突然伸手抱住他，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沿着面庞落下来的泪珠把他的衬衣都染湿了一片。

谁人男子默然沉静地任由她抱着，手臂在半空中僵了片晌，有回抱住她的趋势，然而最终却抑制住了那种激动，转而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用一种平稳的语气说：“乖，别哭了，你这样我会意疼。”

而在陶诗突然间以为自己尚有希望的时候，他又残忍地抹杀掉了那点苗头，“我当你是女儿，或者是妹妹，你是不是也该懂点事，不要这么轻易让我陪你惆怅？”

陶诗只能嚎啕大哭，痛恨这样一句话阻止了她憋在心里良久良久的那些工具。是，她没资格以德报怨，用他的盛情来让他伤心，使用他的痛爱来要求他给不起的情感。

可是她的恋爱又该怎么办？

终于，她擦干了眼泪，清静地望着他，“我想和陈冬亚文定。”

***

祁行最终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复，只是默然沉静地脱离了家。

陶诗在沙发上坐了良久，拨通了陈冬亚的电话，第一句就是“对不起”。陈冬亚在那头顿了顿，才说：“为什么说对不起？”

她没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陈冬亚像是望见了电话这边的场景，逐步地问了一句：“陶诗，你哭了吗？”

她照旧没说话。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用一种语焉不详的声音说：“我喜欢你，你喜欢他。我为你难受，你为他难受……”

最后，他叹了口吻，“你在那里？我来找你。”

冰天雪地里，陶诗穿着一件薄毛衣下了楼，一动不动地站在大树前等人。

她身后有一盏朦胧的路灯，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似乎一个幻影，随时随地都市扑哧一声消失掉。

似乎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就在躲在车里的祁行气息不稳地想要下车去替她披上他的外套时，转角处泛起了一小我私家。

谁人她口口声声说要与之文定的男生快步走来，绝不犹豫地脱下大衣披在她肩上，然后用一种责备又急切的语气质问她：“穿这么少，你疯了吗？”

她不答话，只是默然沉静。

陈冬亚倏地把她揽进怀里，把她的脑壳往他的胸口一按，双手也握住她冷冰冰的手，“这样温暖点了吗？”

她开始哭，没有声音，但满身发抖。

于是陈冬亚不再说话，只是默然沉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哭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朦胧的路灯拉长了两小我私家的身影，这一次，依旧像是幻影。

祁行坐在车里再也没有了任何行动，只是逐步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成拳，指节都泛白了。良久以后，当他再次睁眼时，望见的是那对年轻的情人相互依偎着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美得像是一幅油画，徐徐融进这片混沌岑寂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状态欠好，明天晚上会继续写t___t。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第一百次三十八次告诉自己,陶诗照旧个小女人,对他所发生的一切情感都泉源于对尊长的依赖。祁行喝完了最后一杯长岛冰茶,觉察这点酒精含量压根没措施浇熄他焦躁不安的心,于是将杯子砰地一声磕在柜台上，要服务员再拿一瓶威士忌来。

周素凌打给他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就按下静音,将手机扔在了桌上,不再剖析。

所以几十分钟以后，当周素凌踏着大红色高跟鞋、穿着性感小黑裙来到他眼前时,他抬头看她一眼,眼眸略微沉了下去。

“你找人盯着我？”

“两杯白兰地。”周素凌熟稔地向柜台后的调酒师打了个响指,然后似笑非笑地坐在祁行身边,唇角的弧度很迷人，“你就不能当做是我们很有缘分么？”

“缘分？”祁行慢条斯理地把那杯威士忌放在桌上，微微侧身望着周素凌，浅笑道，“我不信这种工具的。不外听说通常和我有缘分的人，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

周素凌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

调酒师很快把白兰地端到了她眼前，于是她也就恢复了寻常的优雅，将其中一杯朝祁行推去，微微一笑，“心情欠好的话，喝威士忌没什么效果，不如喝点这个。”

祁行的视线落在那杯酒上，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周小姐还能喝烈酒。”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否则我怎么敢做和你有缘分的人？”周素凌的唇角越发上扬，身子朝微倾，声音也徐徐低了下去，“像祁先生这类人，普通女人那里敢靠近你？我要是没有点过人之处，恐怕也进不了你的高眼。”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哪类人？”

“这个我还真说不清。”转眼间，周素凌已经俯在他耳边了，用一种降低魅惑的声音说，“总之不是善类，你说对么？”

她的小黑裙开领极低，这样的姿势很容易就将衣服下的优美曲线露出些许，白腻的肌肤与一条墨蓝色的宝石项链相互映衬，越发感人心弦。

她端起那杯白兰地，凑至嘴边正欲饮下，却不意祁行微微一笑，准确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容貌恣意而雅致，“周小姐就企图这么喝了它？”

周素凌一顿，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祁行收回手来，端起了自己那一杯，与她的杯沿轻轻一碰，在悦耳动听的碰杯声里喝了一口白兰地。周素凌看着他雅致的侧脸与随着吞咽的行动微微哆嗦的喉结，眼神逐步地暗了下来。

那杯白兰地突然变得比以前更醉人了。

祁行轻而易举望见了躲在卡座里的那些偷偷摸摸照相的人，却视而不看法牵起了周素凌的手，“跳舞吗？”

他问得温文尔雅，可是并未获得女伴的同意就已经拉着她走向了舞池。忽明忽暗的灯光里，他的手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腰，将她狠狠地贴向自己，暧昧丛生，惊心动魄。

周素凌心跳一顿，抬头便望见他那双漆黑灼人的眼眸，那里似乎什么幽静阴暗的深渊，藏着一些她猜不透也看不明确的秘密。可也正是这样的阴郁与神秘将这个男子陪衬得越发完美感人，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与占有欲。

他捉住她的右手，引领着她环住自己的脖子，但在她的掌心贴上来之前，又优雅礼貌地问了一句：“may i？”

如此道貌岸然的举动。

周素凌忍不住笑着问他：“如果我说no呢？”

“你不会。”他笃定地说，唇畔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显着是自负到不行的举动却无论如何叫人无法心生反感。

周素凌低声叹了句：“祁行，你自满自大的样子还真是……”

“真是什么？”

她眼神微眯，红唇斗胆地贴在他的耳边，“真是性感应无可救药。”

“那还真是多谢周小姐的谬赞了。”祁行笑得温文尔雅，余光将卡座里一连闪了多次的白光一览无余。

***

中心广场的积雪已经有好几寸厚了，走在上面松松软软的，似乎踩在云端。

陶诗被陈冬亚的大衣裹住，只露出了一半的脸，无声无息地走在雪上。陈冬亚也没说话，跟在她后面逐步地走着，视线一直没有从她纤细的背影上挪开过。

直到她终于停下脚步问他：“你都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有用。”陈冬亚逐步地说。

“听你这语气，或许就算我想说也没什么须要了。”陶诗背对他，抬头看了眼阴森森的天空，“你都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像是被墨色浸染得濡湿黝黑的幕布一样，可是又有许多苍白的颗粒在不停落下，墨色无边无际，险些要将整片大地都吸进去。

陈冬亚默然沉静了半天，然后才伸手握住她冷冰冰的手，温言道：“一直看着天干什么？”

她笑着说：“不想让眼泪掉出来。”

虽然是笑，但无论如何听上去都像哭一样。

陈冬亚托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壳按下来，低声说：“傻瓜，如果那样就可以不流眼泪的话，地心引力多有挫败感？”

如他所料，那双眼睛红通通的，像是被人关在笼子里的小兔子。

陶诗的视线又一次模糊了，为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温柔，为他明知她心有他人还能无限包容她的耐心，为他的名字是陈冬亚而不是祁行这种可笑的现实……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冬亚突然将她的脑壳贴进自己的怀里，喃喃地说：“如果不想哭，应该这样才对，把自己交给值得托付的人，换一个舍不得让你掉眼泪的人。”

她的泪珠子全部被他的毛衣吸进去，一滴都不剩。

于是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红着眼睛推开他，“陈冬亚你确定自己是医学专业而不是中文专业的？说话这么矫情这么煽情，你自己都不会醉吗？”

陈冬亚挑眉问她：“我醉不醉没关系，重点是你醉了吗？”

“想想都醉了。”她嘟嘟囔囔地说。

“醉了？”他故作受惊，向她张开双臂，“这么快就醉了，雪天路滑，小姐，照旧快来我怀里吧！酒鬼重心不稳，摔倒就欠好了。”

陶诗笑得喘不外气来，弯腰按着肚子，“疼……”

可是这样笑着笑着，她突然直勾勾地朝地上倒去，然后迅速没了反映。

陈冬亚被吓得心跳都停了，猛地跪在她旁边，“陶诗？陶诗？”

地上的人面朝雪地，一点反映也没有。

他血色尽失，立马掏脱手机来打119，然而哆嗦着还没按下最后一个数字时，地上的人突然伸手抢走了他的电话。

他低头一看，谁人“昏厥”的家伙颤巍巍地抬起头来，顶着白花花的眉毛和鼻尖上的一小片白色肌肤笑嘻嘻地对他说：“这下清醒多了，醉意全无！”

“……”

这个晚上，陶诗没有回家，而是在麦当劳和陈冬亚一起待了一晚上。

陈冬亚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捧着热乎乎的奶茶耐心地听她说了一晚上与另一个男子有关的心情，始终未曾露出过半点不耐的神情。

她低声问他：“你会不会以为我很恶心？别人也好，他自己也好，都把我当做女儿，当做妹妹，可我却对他发生这种情感……”

“没有什么情感是恶心的。”

“那你会不会以为我爱上了错的人？”

“那什么才叫对的人？”陈冬亚反问她。

陶诗笑了起来，“陈冬亚你真是个哲学家！”

“所以你现在照旧有那么点崇敬我？”他挑眉。

“没错。”

“那么——”他清了清嗓子，“有没有时机把这种崇敬酿成逾越友情和革命情感的存在？”

陶诗又被逗笑了。

这真的是一个很是出人意料的夜晚，原本以为的心碎被愉悦所取代，而她险些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快乐下去了。可是没有。

就似乎灰女人的南瓜马车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又变回了那只貌寝的南瓜一样，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陈冬亚将她送回了家，走进谁人黑漆漆的楼道里时，陶诗又一次察觉到自己被阴暗所吞噬。

她是如此急切地希望有人陪她，这样她就不会陷入对祁行的单相思中无法自拔。

屋里没有人，一地散乱仍在，就连祁行脱离之前留在茶几上的药箱也没有被人动过。她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这个屋子，意识到原来祁行也没有回来过。

她躺在沙发上良久，终于给祁行发了一条信息：我没有有身，那是个误会，你不要对我失望行不行？对不起。

指尖颤了良久，她才加上了最后那两个字：哥哥。

然而祁行没有回复这条信息，也没有和从前一样打电话回来。

她等了良久良久，久到终于忍不住合上眼睛沉甜睡去，再睁眼时已经是靠近中午的时间了。大门未曾打开过，手机未曾响过，屋子里的所有工具都像是睡着了一样。

清静得恐怖。

陶诗险些是下意识地拿过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却恰悦目见a市的娱乐新闻播报，主持人微笑着对身后的大屏幕上泛起的画面做出以下解释：“本市着名青年企业家祁行昨夜被拍到与市政厅的高官之女周素凌在夜店狂欢，这对一直以来配合出席民众场所的‘荧幕情侣’从未对外认可过他们的关系，不外从这几张照片看来，恐怕各人只能宁愿信其有不行信其无了……”

陶诗的手微微一颤，遥控器啪嗒一声落地。

几张清晰的大图上，祁行与周素凌牢牢相贴，于暧昧的灯光下相拥起舞，姿态亲密，神情愉悦。他的手环过女人纤细的腰肢，最后停留在那片光-裸性感的背部。而女人的双手牢牢揽住他的脖子，红唇贴在他的侧脸之上……

所有的感官除视觉以外，统统在现在失去感知能力。

陶诗定定地望着幻化的大屏幕，那颗心终于沉入深不见底的悬崖。可是原来悬崖之下并没有武侠小说里总会有的退隐高人抑或武功秘笈，没有人能教会她该如何收拾好心田波涛汹涌的悲痛与绝望。

她逐步地低下头来捂住脸，一声不响地哭了起来。

那些透明的液体从指缝间大颗大颗地滚落，可是没有人知道它从何而来，又将如何停息。

手机响了，她被吓了一跳，用湿漉漉的手去拿了过来，望见了上面的那两个字。

深吸一口吻，她用清静的声音接了起来：“喂？”

“是我。”他的声音还和往常一样降低醇厚，似乎冬日的雪，春日的风，“我望见短信了。”

“嗯。”

“所以昨晚对我撒那么大个谎，你对我那懦弱的神经都没有半点同情心吗？”

“没推测你会那么生气。”她把声音变得像个小女孩一样可爱，“现在还生气吗？”

“虽然。我像是那么容易摆平的人吗？”他也清静时一样温柔又诙谐。

“好了，我要去洗漱了，一会儿要出去。”

“嗯。”他应了一声，准备挂电话。

陶诗却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又叫了他一声：“祁行！”

于是那里顿了顿，“怎么了？”

“有句话忘了告诉你。”

祁行的手哆嗦了几下，而更为惴惴不安的却是那颗心。他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整颗心都在恐惧，可是恐惧之中似乎又有那么几分……盼愿。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片晌的默然沉静之后听见陶诗对他说：“祝你顺利获得你想要的一切，爱□□业两丰收。”

“……”

“你还在吗？”

“……在。”祁行低声笑了笑，“我该说多谢吗？”

“不用客套。”她也笑了，“拜拜。”

于是嘟的一声，通话竣事。

祁行默然沉静地看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抬头对着家门发了片晌的呆，然后再次转身脱离。

一门之隔的屋子里，陶诗一小我私家缩在沙发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把那句暂时被换掉的台词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许多诗人都市形貌恋爱，也多歌曲也都与恋爱有关，可是艺术更偏幸文艺蕴藉的表达，好比“月亮代表我的心”，好比“忖量是一种病”，好比“只羡鸳鸯不羡仙”，好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是不管她能背下几多首恋爱的诗歌，唱会几多首恋爱的金曲，也许最遗憾的只是不能亲口跟他说一句毫无艺术感的平直简朴的广告。

——你要怎么才会知道呢？不外短短五个字而已，我却无论如何在这八年的时间里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对你说出来。又或许终其一生我都再也找不到谁人时机了，你也不会有时机听得见它。

——“祁行，我爱你。”

***

祁行与周素凌没有对媒体报刊的爆料有任何回应，而面临周素凌又一次的主动邀请，祁行简简朴单地在电话里允许下来，下班后就驱车去了周家大宅。

周素凌说她的挚友过生日，希望祁行能够充当她的男伴，陪她一同加入聚会。

祁行在接她的途中打了个电话给陶诗，让她自己用饭，不用等他了。

陶诗在那头笑眯眯地说：“尤物有约啊？”

他顿了顿，“只是公务。”

“没事，你忙你的，周末嘛，恰好我也能出去玩玩了。”她兴致勃勃地说，“憋在家里无聊死了，我和人约好了去书店买点书。”

祁行刚想问和谁一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浅笑说：“好，注意清静。”

最近他和陶诗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要么他有约，要么她在外面玩。他总是告诉自己她已经长大了，外出是她的自由，他不应该事事都过问，可是潜意识里却又无比盼愿知道她的行踪。

他盼愿和她多相处片晌，盼愿和她像从前那样多说电话，哪怕尽是些无意义的琐事，他也乐得听她说。

可她却开始逃避，三天两天往外跑，他想也许这样也好，她有了自己的朋侪，就不会对他依赖太过。然而一想到她所谓的朋侪正是对她有所倾心的陈冬亚，他又开始急躁不安。

他这是怎么了？

陶诗如他所愿和同龄人谈恋爱，他却又开始心塞，这不是很可笑么？

祁行想问问她去那里，多久回来，穿得厚不厚，会不会被冻着，晚上吃什么，回来的时候需不需要他去接……可是种种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最终被理智控制了。

他开始徐徐地觉察实在发生依赖心的似乎不止陶诗。

车停在周家大宅外面的时候，周素凌还没出来，祁行行动熟稔地掏了支烟出来，点燃了凑到嘴边深吸一口，然后闭眼靠在座椅上。

于是周素凌走出大门时望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谁人男子将西服外套搭在后座，只穿着白衬衣靠在椅背上，英俊的面庞略显沉郁，双目紧闭，微微开阖的嘴唇轻轻呼出一缕白烟。

他像是中世纪的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尚且带着油画的古老与年月感，显着年岁轻轻，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略显沧桑的厚重感。

她敲敲窗，望见他徐徐睁开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被其中的情绪淹没。

祁行亲自替她开了车门，然后才坐回车上，淡淡一笑，“不知道周小姐赶不赶时间，如果不赶，能不能容我抽完这支烟？”

周素凌挑挑眉，“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吸烟的。”

她几度望见过祁行在民众场所接过了对方的烟，可是从来未曾抽。

祁行笑了笑，“不常抽，但不是不抽。”

“伤身体。”她忍不住关切地说，有些逾越地震手抽走了他的烟，作势要往窗外扔，但仍免不了有些忐忑却故作自然地对他撒娇说，“可以吗？”

祁行被她的行动搞得略微一顿，下意识地想起了每次加入完一些重要聚会回家以后，陶诗一定会像只小狗似的扑过来，在他身上左闻闻，又闻闻，然后严肃地质问他：“吸烟了？”

他有时候会逗她，装作无可怎样地说：“没措施，场所需要。”

她就会板起脸来不跟他说话，一定要他哄她：“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我没抽，烟味是别人然上来的。”

“真的？”

“假的。”他又逗她。

然后她就会像只小刺猬一样竖起满身的刺来瞪他打他咬他。

……

“祁行？”周素凌出言唤回了他的眼光，“怎么了？”

“没什么。”他收起了面上突如其来的温柔，又恢复到了先前那种温文尔雅却略带距离感的容貌，“听你的，不吸烟。”

周素凌笑起来，胸腔里充斥着一种征服欲获得满足的成就感。

这场生日宴会上依旧充满了名士，祁行与周素凌的一同泛起险些等同于再次印证了媒体的报道——究竟这是私人聚会，并非果真场所，他们没有须要在这种地方一同出席的。

周素凌与女伴们窃窃私语，在各人对她获得“才貌双全的白马王子”的恭喜里越发自得起来。她甚至在各人的怂恿下亲自端着一块芝士蛋糕走到了祁行身边，满怀期待地抬头望着他，“吃一块吧？”

祁行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在角落里窥视的那群人，唇角微扬，“好。”

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那块蛋糕，姿态优雅地咽了下去，然后朝她笑道：“味道不错。”

周素凌有些受宠若惊，回过头去望见那群人挤眉弄眼的容貌时，只以为空气里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回到朋侪堆里时，几个家伙拿着手机朝她挥了挥，“喏，照下来了哈哈！发微博爆料吸粉去！”

她红了脸和他们闹，心田依旧无比喜悦。

大厅里很是嘈杂，当她和朋侪们热闹完之后，一转头才发现祁行不见了。找了半天，最终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望见了他。

他披着玄色的羊毛大衣站在夜色之中，背影清静而挺拔。

周素凌越发着迷，走到他背后轻声问了一句：“以为没意思吗？”

他转过头来望着她，微微一笑，“出来透透气而已。”

望见她只穿了件晚制服，他很快把大衣脱下来披在了她肩上，体贴地说：“天冷。”

但仅此而已，再无赘言。

周素凌一掌握住了他正欲收回的手，突然间对他说：“祁行，我们在一起吧！”

他没有抽回那只手，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周小姐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我能够帮到你。”周素凌逐步地说，“而我恰好很喜欢你，不如你思量一下跟我在一起——”顿了顿，她很快增补了一句，“我不是说玩玩而已，而是完婚。”

祁行丝绝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她一句：“你都不问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像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须要谈这种多余的工具么？”她突然间笑起来，逐步地靠近他，“再说了，我不笨，家里有钱有势，长得也还不错，我不信你会不喜欢我……”

说话间，她的呼吸已然抵达祁行的面庞，似乎只需要眨眼的功夫，那双桃花瓣似的红唇就会印在他唇上。

漫天繁星，夜凉如水。室内是奢华闪耀的装潢，室外是清静温柔的夜景。

祁行看着她徐徐贴近的漂亮容颜，却突然在她触上他的前一秒微微偏头，于是谁人吻堪堪落在他的唇角。

咔嚓——玻璃门后传来手机照相的声响，两人一起转过头去，祁行似笑非笑，而周素凌面色绯红。

那群开顽笑的微博控很快一哄而散，嘴里嚷嚷着“你们继续”，而周素凌忐忑地对上祁行的眼睛，期待他的回覆。

他低下头来看着她，最终扬起一抹微笑，“如果我这个时候告诉你我简直很喜欢你，那只能说明我是个骗子。你很智慧，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我不会拒绝你。可是周素凌，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和你说明确，我要的，你会因为这场婚姻而送给我，可是你要的……我也许一辈子都给不了，这样的话，你还能接受我吗？”

周素凌面上的绯红稍微褪去了一些，“既然不会拒绝我，何须跟我说这些？你不怕我忏悔？”

“怕。”祁行坦言道，“可是怕归怕，话却一定要说清楚，生意人不就考究诚信二字么？”

“你这是在告诉我我现在再跟你谈生意？”周素凌不行置信地问他。

祁行默了默，然后抬头望着夜空，浅笑道：“我父亲当初为了钱财和权势才娶了他的太太，但完婚的时候他太太却并不知情，所以厥后知道真相以后以为无法遭受，一辈子都过得欠好。”

“……”

“所以就算我鄙俚，希望从和你的来往里获得我所需要的利益，但鄙俚和无耻照旧有差异，至少我鄙俚得灼烁磊落，鄙俚得自在坦荡。”他轻笑起来，低下头来望着她，“所以你想清楚，究竟要不要接受这样的我，这样的婚姻。”

周素凌看着这样的祁行，只以为整颗心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她摇摇头，“不需要想了，你有你的狂妄，我有我的自负。你以为你告诉我这些也不会让我打退堂鼓，那我就告诉你，我也有谁人自信你一定会爱上我。”

祁行笑了，“那要是没有呢？”

“大不了仳离，我又不是没人要。”周素凌嘀咕，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这样ok么？”

祁行终于失笑道：“周小姐算是生意人里难堪的爽快人了。”

“所以成交了？”

“成交。”

***

就在祁行与周素凌的绯闻越炒越热之际，祁氏团体的股价也一路上涨。

周素凌的父亲与祁行约在市里一家中餐厅见了面，周副市长坐在祁行的扑面认真地审视着这个年轻人，谈话的规模从金融业扩展到了a市的市政建设，虽然，必不行少的是祁行对于未来的企图。

祁行不卑不亢的态度和条理清晰的剖析赢得了周副市长的好感，但他仍然没有过多地露出笑意，而是往座椅上一靠，眉毛一抬，“年轻人有能力虽然重要，但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一提。虽然祁遂年现在很重视你，但祁家有三个儿子，你是宗子没错，但你的身世恐怕就比不上两个弟弟了。你以为我凭什么同意你和素凌的亲事？”

“凭她喜欢我，凭你会帮我一把，让我坐稳接棒人的位子。”祁行微微一笑。

周素凌吓得迅速推他一把，用眼神质问他怎么敢在她爸爸眼前说这些。

祁行却定定地看着扑面的男子，绝不避忌。

周副市长眯眼看他片晌，又看了眼花容失色、惴惴不安的女儿，这才笑了几声，“年轻人有点胆识。”

“没有胆识，成不了野心。

“那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

祁行弯起嘴角，“您作为父亲，势必会帮自己的女儿，而帮她与帮我恰好是同一回事。”

……

所有的事情都在飞快地生长，如他所料，凭证计齐整步一步地实现。

而在获得周家的同意之后，祁遂年也对此事满足至极，笑着夸祁行有本事。祁行只是笑了笑，转身脱离办公室之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来对他说：“对了，爸，陶诗最近有男朋侪了，下个月的年会就别让她出席了吧。”

祁遂年眉头微皱，“男朋侪？哪家令郎？”

“普通人而已，医学专业的优秀学生。”祁行说。

“那跟加入年会有什么关系？”祁遂年神态平和地把桌上的报纸翻了一面，“年轻人玩玩而已，当不得真。”

祁行顿了顿，“不是玩玩而已。”

祁遂年手一顿，抬头望着他，“不是玩玩而已？祁行，她也算是祁家养大的人，岂非你以为她能随随便便谈个恋爱嫁小我私家？”

他笑了笑，“谁人小女人吃祁家的穿祁家的，还惹得你和老三大打脱手，没这么自制蒙混过关吧？你要想清楚谁才和你是一家人，究竟以后公司都要交给你和你两个弟弟，要是因为一个外人离间了你们的关系，你一小我私家对上他们两兄弟，究竟亏损。”

话里话外都在体现，他是为了祁行好，而如果祁行不这样做，恐怕未来在公司会受到下面两个弟弟的团结打压。

祁行没说话，片晌之后微微一笑，“爸，陶诗吃的是我的，穿的也是我的，养大她的也是我，我以为我应该有这个权利替她做主。”

头一次忤逆父亲的下场就是，祁遂年眯眼抬头望着他，“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你自己也姓祁。”

祁行看着他，突然间微笑着换了话题：“对了，尚有一件事，周副市长说明年市里有个新的工程，原来在几家银行里有所斟酌，但我想他既然在这个时候就把消息放给我了，或许也有他的想法。”顿了顿，他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详细情况我会和他再谈，不外如果你希望二弟或者三弟来认真这个事，我会把详细文件交给他们。”

祁遂年神情微变，定定地看了祁行片晌，又一次笑了起来。

“很好，做得很好。不需要换人，这件事你做主就好。”

然后他再也没有提过陶诗的事情。

***

然而另一边，当陶诗望见祁行与周素凌的照片铺天盖地地袭来时，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在跨年夜的晚上做好了一桌饭菜等祁行回来，可是最终只等来他的一句“对不起，今晚实在回不来。我们明天补上年夜饭，行吗”。

一桌的冷菜伴她渡过一个冷冷清清的夜晚，而打开电脑的那一刻，她望见的全是祁行与周素凌的消息。

他们是一对璧人。

他们在露天阳台上相拥接吻。

他们要完婚了。

……

手指从鼠标上移开，她木木地看着墙上那些她和祁行的合照……亲密无间，但仅限于亲人之间的亲昵。

他要……完婚了？

她却一个字都不知道。她点开谁人视频，望见祁行浅笑揽着周素凌的肩，默认了媒体关于两人亲事的询问。

从电脑桌前站起身来，她很快拿着一串钥匙脱离了公寓。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犷悍总裁的发作日不远了。

☆、78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陶诗十岁生日那年,祁行送给她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曾经的地震毁了她的家庭，那片废墟之中埋藏着她回不去的懵懂岁月。而祁行驱车带她来到重建后的小县城,在她不行置信的眼光里带她踏进了那栋旧居。

不外是五层楼高的旧屋子,房顶爬满了常青藤,砖墙斑驳,辨不出昔日的容貌。然而这却承载着陶诗童年的所有影象，因为这是她曾经的家。

怙恃失事的时候在工厂,车间轰然坍毁,工人们全部被压在了下面。陶诗其时在学校，所以逃过一劫。而地震以后她和其他的孤儿一起被送到了a市的福利院，之后又被祁行领养,再也未曾回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