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回忆（1/2）

冰凉的潭水像深沉的黑洞，将夏恪拥进怀中。这样沉寂的潭水，似乎有了他的掉入，才开始微微有了一些活动的迹象。深潭带着腐朽的青苔味道，毫无感情地将他按在水中，喘不上气来。窒息、空洞，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当中，没有光明，只有黑暗，漫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黑暗。没有阳光，没有裂隙，如同雕刻得圆满的深绿色宝石，一丝波动也无。

他像是被融入松脂的昆虫，刚开始还能挣扎着动一动手臂，渐渐地那股冰凉的液体像是黏腻的水蛇，缠绕在他的身体上，缓慢地游走，安静地游走。夏恪甚至能够感觉到那股水流是如何流动的，因为全身上下的肌肉组织仿佛腐坏了一般，只有那一丝游动的水流在低沉着告诉他，现在身处何地。

他开始沉溺于这片深潭中，没有人窃窃私语，像是一个玻璃的屏障，将他隔绝在水下。他失去了渴望，只觉得现在一切都很好，像是安宁地躺在坟地里，睁大眼睛看着亲友和爱人一点点用铲子挖起泥土，朝他的头上、身上撒去。他不能动弹，只感觉这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应当。没有生物，没有时间的流动，似乎一切都在此刻停滞了。追赶的人群，喘气声，还有那一声枪响，像是有人在水下敲钟，一圈一圈随着水波漾开，在青铜器的扩大下，在水流的环绕下慢慢震耳欲聋。

那声音渗透进他的肌肤，他终于感觉到了寒冷，那种无法回避的冷。

有一条鱼。

在这深绿色，只有交错的枯枝和动植物尸体的潭水中，出现了一条鱼。

鱼摇摆着尾巴，不知道从何而来。似乎是天空的一道光，将它投掷于此。这里如此安静，如此悄无声息，可以完美地观察着这一条鱼。

鱼的鳞片闪着银色的光，它的视线没有投向任何地方，没有悲悯，没有喜怒，只是单纯地睁着眼睛。但是随着它的出现，潭水中的世界开始亮起来。

它的尾巴像是带着阳光，游到哪里，那孔雀绿色的潭水就开始拨动起来，然后晃荡，成为更加透明的玛瑙绿色。

“夏恪。”

是谁在叫他？

夏恪睁开眼，像是从一场大梦中惊醒。

周围的潭水消失了，又或者说，成了一大片雾，围绕着他。

雾渐渐散去，像是潮水，又像是舞台的景观效果，被幕后的那个人伸手挥去了，留下清晰的视线。

顾长安的面孔渐渐清晰。

“今晚吃什么？”

顾长安开着车，指挥副驾驶上的人：“快快快，把音乐调大点，我腾不出手。”

钢琴曲的声音缓缓流淌，像是从久远的记忆中像泉水一般涌上来。

“最近换这种风格了？”

——他听见自己说。

……

“我一直是这种风格，你还不知道我吗？”顾长安说着话，手握着方向盘。

“真不知道。”夏恪靠着副驾驶，心情似乎很轻松，“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听欢乐斗地主的背景音乐。”

“夏恪你不要仗着我开车没法打你你就嚣张啊……”顾长安说，她还是新手司机上路，不能一心多用，忙不迭地看着后视镜，生怕和别的车相撞，很快地用眼神瞪了一眼夏恪。

“你看着路，别把油门当刹车了。”夏恪抓着车窗上的把手，语气慵懒地提醒。

“那种事我才不会干好吗？”顾长安打着转向灯，双臂操纵着方向盘转弯，“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最近在办的这个案子，有点麻烦，过几天可能不回家了，你不用来接。”

“你想什么呢，这么好的时机，我肯定找哥们喝点酒啊。”夏恪说，“右转看后视镜。”

“我知道！”顾长安说，“又找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喝酒？我不在家你就狗胆包天了。”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这次是我那个朋友从国外回来，就是咱们结婚的时候当伴郎鞋子掉了的那个，曹清风，你应该记得吧？”

“就是他啊？”顾长安语气里带了一点儿笑意，“我记得的，明明他人长得也不傻，哈哈哈哈，结果徐北跟我说他接亲的路上，他走着路把鞋磕掉了，笑死我了。”

“对对对，就是他。唉，我也是没办法，他正好回国了，在电话里面求着要我去聚会。说我如果不去，他就亲自到我们家来接我。这样，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就去市场上面买个监控，方便您随时查岗——怎么样？”

顾长安又笑了一声：“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你们院没推荐你去上次的表彰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院里面这次的表彰好像是跟什么科技公司联合做的一个医疗设备，还挺先进的。”夏恪说，“可惜我最近排的急诊太多，不然我也去参加了。”

“你怎么不去？”

“去了大概有几个月回不了家，我舍不得。”

“你可拉倒吧，什么时候这么自觉了？”

“我一直都很自觉。要不这几天我给你送饭？”

“给我送饭？我没听错吧。”顾长安开着车，“夏大忙人，你们医院没有手术排着了？要是让你们院长看到你这么清闲，估计要给你多安排几个交流活动。”

“院长看重我，主要是因为我这张脸太优越了，我往台上一站，不知道迷晕多少人。”

“得了吧你，自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