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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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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秀沦为寺库职位最猥贱的小婢一枚。

天天天天都有做不完的杂事。

天天天天都得面临寺库众人的挖苦,戏称她一声公孙大嫂。

天天天天都得起劲躲避严尽欢,不想和她打照面,给她欺压她的时机,但天天天天都市“巧遇”严尽欢,被严尽欢叉腰数落,直指她的鼻,说道:“公孙谦是流当品,你是流当品,以后你们的孩子也是流当品,属于我严家寺库所有!”然后,恭送严尽欢趾高气扬退场。

天天天天,都可以和公孙谦一块儿吃早膳,一块儿上工,一块儿用午膳,一块儿喝午茶,一块儿吃晚膳,日子倒也不太难堪,至少,她天天天天都挂满笑容忙东忙西,纵然她和公孙谦一样领无薪俸,她甘之如饴,虽然她曾经小小担忧没有收入,她就没措施赚到足够的银两去……不外,现在这种普通而不用勾心斗角的生活,清静得让她好喜欢。

今天,她跟在公孙谦身后,清理一批流当品,再将它们擦拭清洁,搬进客栈,忙完,公孙谦望见她额上充满大巨细小的汗珠,递给她一条帛帕,她接过,因跑上跑下的勤劳事情给煨红的双颊色泽更深,他轻笑敦促她去厨房喝杯茶水,她丢下句“我去帮你也倒一杯”,急遽跑走,基础不是赶着自己去喝水。

公孙谦很难不在心里笑叹她的可爱单纯,见过她太多面目,现在这一个,才是最贴近她本质的吧,一个年轻生动的小女人,开心时大笑,被骂时嘟嘴,做错事时低头反省,她对许多事都很好奇,缠着他问那件流当品的泉源、这件典当品的价值,认真听他徐徐告诉她每一件商品背后的故事,或是拿着它来典当的人,保持何种心情、心情,她有时听完会哭,有时会嗤之以鼻,皱皱她不甚高挺的小俏鼻。

“你相好的没跟在你身后,好难堪。尉迟义在公孙谦只身回到寺库后头的小厅稍作休息时,右手支颐,脱口即是克日来最常说的取笑戏谑,还居心在公孙谦身后左右寻找李梅秀那块粘人糖饴的踪迹。

他们明知道公孙谦与李梅秀之间清白如纸,够不着“相好”一词,但光凭公孙谦为李梅秀破例撒谎,就足够让他们再笑他一百年。

“她去厨房品茗。”公孙谦态度淡然,完全不辩解,也不要求兄弟们嘴下留情,因为启齿求了,只会换来更犀利的挖苦。

“谁人女孩喜欢你。”秦关说出在场所有人眼睛都望见的事实。自从公孙谦清除了不许她靠近他的禁令,李梅秀险些像只放出柙笼的小兽,获得自由和允许,大大方方跟在他身边打转。

公孙谦也知道,她凝望他的眼神,缓慢之人都能看出里头点点辉煌光耀的炫目星光,更况且是拥有鉴赏物品的敏锐眼光的他。

“救命恩人嘛,这对女人的杀伤力太大。”夏侯武威增补,觑向公孙谦一脸云淡风轻的笑,他摇摇头:“你还笑得出来?小当家可是夜夜都气嘟嘟地在床上直跳脚,诉苦她亏大了。”

“武威,要贫困你在小当家眼前替梅秀美言几句。”公孙谦作势揖身请求。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全落在我头上。”夏侯武威也很想叹气呀。

“谁教那只野兽,听不进其他人话。”秦关一针见血。野兽两字,是他们对严尽欢私下的戏称。

“你这意思是在说我也是野兽一只,才气和那只野兽相同?”夏侯武威剑眉挑得高高。

“是。”秦关和尉迟义异口同声,令夏侯武威气结,跳起来追杀他们,夏侯武威打中尉迟义两拳,挨了秦关两计脚踢,几个男子幼稚地嬉戏一阵,才宁愿重新循分坐回原位。

“你也喜欢她吧?”夏侯武威揉着被秦关扫中的痛处,呲牙咧嘴,原来就不属于飘逸的容貌更显狰狞。

公孙谦没有答腔,他只是笑,浅浅的,笑着。

为什么不回覆呢?

端着茶水回来的李梅秀站在门外,困惑地想。

她一直在等着,想听见他说“对”,或难受地听见他说“差池”,屏着吐纳,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就怕错失他启齿的瞬间。

他照旧笑着,始终没回覆夏侯武威的问题,而在场几个男子,没有追问下去,他们的话题已经转开,谈论其他的事

我会选择不启齿。

因为真话太伤人,他又不愿说谎,是吗?

他不喜欢她吗?

可他显着对她好好,为了她,扯了他今生最厌恶的假话——

差池,他对谁都很好,全寺库里,没人会反驳这句话,他让欧阳妅意坐在他腿上,晃悠着两条纤美小腿,同他撒娇,他也曾替严尽欢梳理一头险些及臀的玄色青丝,好有耐心,一缕一缕轻轻梳理,梳完,还会认真替严尽欢挑发钗……

全寺库里都叫他“谦哥”,只有她,还称他“公孙先生”,而他,也未曾要她改口,更没有告诉过她“别这般生疏,你和妅意一样叫我谦哥便好”。曾经,她想不着痕迹地佯装没事人一般,在搬货时顺口问他“这些流当品放在谁人柜上是不是?谦哥。”但前头十四个字说得无比流利,最末了的两个字,抵在舌尖,没来得及脱口,就死在她嘴里。

他对她的好,这样看来,一点也不奇异。

可是他为我说谎呀!他在我危机之时,像个英雄跳出来救我!李梅秀单薄地捉着这一点,想证明他的好,是确实存在。

说不定,换成任何一个女人,他都市这样做。

讨厌说谎的他,不会喜欢一个从小视说谎如呼吸的骗子。

李梅秀肺叶传来闷痛,才觉察是自己紧张到忘了要吸气,差点憋死自己,不外,认真做几回吐纳,闷痛仍是在,并没有消失不见。

不要太贪心,至少比起最初他的疏离,现在他的温柔,她已经满足了,他还愿意对她笑,跟她说话,听她天南地北地胡乱提问,丝毫没有不耐。

她只要能像欧阳妅意或严尽欢一样,可以获得他的笑容和温暖问候,那就够了。

李梅秀,要记着,你和他之间并非众人以为的亲密,那是他为了救你而想出来的权宜之计,你不要傻傻地被蜚短流长误导,以为那些话说久了便会成真,你不是公孙大嫂,你只是李梅秀。

他是个好人,才不说伤人的真话,没让你听见最最无情是字眼,知道吗?

释怀些,你就会发现自己拥有的许多几何许多几何,太贪心的话,只剩下贫瘠。

贪心,会让你想要获得更多。

比欧阳妅意更多。

比严尽欢更多。

比任何人更多……

李梅秀稳住呼吸,不自觉喝了一口握在僵硬掌心的热茶,还不够岑寂,再喝一口,附加一个用力吐纳,又一口,咽回喉头的干哑苦涩,为他斟茶,然后带着遮盖太平的笑,将茶送进小厅里,获得他“谢谢”两字,她的笑靥更辉煌光耀。

满足了,不能奢求。

这样就好了。

能像现在这样,就好。

想通的李梅秀,接下来所有日子,把目的放在“公孙先生改口为谦哥”上头,但多日已往,公孙先生照旧公孙先生,“谦哥”两字依旧是梗在她喉里的刺,想吐出却呕不出来,卡在咽喉又不舒服。

显着每回只剩她一小我私家时,她都喊得好顺口,似乎早已叫过成千上万回的熟稔呀——到底为什么看着公孙谦的脸,她就是叫不出口?!

或许,是担忧她喊了之后,他会很温柔而且客套地回她:请叫我公孙先生。

呀呀呀,想到可能面临的谜底时,她更没胆叫……

刚刚有个好时机的……欧阳妅意不知是心思太细腻而看透她的心事,抑或纯粹瞎起哄,听见她以“公孙先生”称谓公孙谦时,经心描绘的柳叶眉先是一拢,后又微微挑高。

“以你们两个的友爱和闹出来的闲话,喊公孙先生不会太生疏吗?”欧阳妅意一边誊抄典当品名册,一边拨冗问。

对对对,问得好,妅意!

她可以顺着欧阳妅意的语意问下去,佯装一脸无辜反问:那我应该如何称谓他?

欧阳妅意一定会回:至少叫一声谦哥较量适当,铺子里全是这样叫他。

说不定公孙谦也会颔首认同:以后,你别喊我公孙先生,叫谦哥吧。

她就能酡颜红地绞着帕子,先故作矜持、扭扭捏捏,直到他敦促,她再顺理成章喊一声,谦哥。

太好了!太好了!

时机不能错过——

“妅意,别为难她,她喊公孙先生顺口的话,继续这么喊也无妨。”公孙谦抢走她的讲话权,教她傻眼,小嘴张得开开的,没来得及脱口的字字句句,再死一回。

平时说假话麻利到无须打草稿的她,伶牙俐齿一遇上公孙谦就连打三个死结。

呜呜。

李梅秀坐在院子里通往客栈的石阶上,懊恼自己的痛失良机,只差没抡起双拳,恼恨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再呕几摊死不宁愿宁愿的鲜血来泣血一番。

呀呀呀,若她不要满脑子还在演绎桥段,也许她就会比公孙谦早一句话启齿了——

她望着地上厚厚一层积雪,像极她现在的心境——一片荒芜和酷寒呐……

雪间,踩满她一小我私家的脚印子,看起来真是孤孑立单,印得那般的深,她从埋首蜷曲的行动中起身,带着些许任性,在雪地上的脚印旁再补上好几记,要它看起来像是有人陪着一块儿踩雪一样。

突地,一棵藤编的精致小球,滚呀滚,从院子右侧小径弹滚出来,正巧停在她拎高裙摆的脚踝边,接着,啪嗒啪嗒踩雪而来的脚步声,粗笨而缓慢,当中夹杂稚童吁吁喘息的吐气声,纷歧会儿,圆滔滔的金袄小家伙泛起,小嘴儿边哈着一团又一团的白雾。

李梅秀识得她,她是账房的宝物女儿,才七岁,因为外形福泰丰腴,被大伙取了个“球球”的乳名,瞧她吃力从积雪中拔出短短腿儿,厚重衣物将她密密包裹,不透半点寒风,只露出一张被凉风吹拂得通红的乳色圆脸,以及一双大大灿亮的眼眸。

“喏,球球你的球。”李梅秀抬起裙边圆球,递给小胖妞,笑说着此球非彼球。

“谢谢婶婶。”

小胖妞唤公孙谦一声谦叔,所以小脑壳直接遐想和公孙谦有一腿——这是她从爹娘口中听来的词儿——叔叔的妻子,要叫婶婶没错。

“球球好乖!”李梅秀好爱听球球这样叫她哦!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是个假婶婶,可听在耳里好甜好甜好甜。她忍不住给小胖妞软软嫩嫩的小身子一记大大拥抱,很无耻地想拐她多喊几声来过过干瘾。

“婶婶好爱抱人哦……”球球每回见到李梅秀一次,就会被抱到险些缺气一次,这回同样没有破例。

“因为球球抱起来好软好舒服。”尚有,叫婶婶的童嗓是悦耳天籁。

小胖妞偏着扎粗辫的小脑壳瓜子,想了想:“谦叔抱起来不舒服吗?”她晴天真地问。谦叔抱起来不舒服,才会转而猛抱她?

这问题,李梅秀无法回覆。她没抱过公孙谦,不知道他的“触感”如何,但他又高又瘦,藏在天蓝色长袍底下的身躯应该也不会结实壮硕到那里去,加上他的漂亮面目并不适合配上太粗犷的身材,瘦巴巴没有赘肉的他,抱起来说不定会像在抱树干,硬邦邦的呢……

她的身高只委曲抵达他胸口,抱住他时,耳朵正好可以贴在他的心窝口,听见强而有力、沉稳、纪律的心跳,那感受一定很好!

但,一切仅限于幻觉,即便她流尽口水,也没时机实行脑中任何一种绮丽美景,想试试抱公孙谦的滋味,不如自己去找棵树来抱抱才实际些。

“你谦叔叔没有你软绵绵又嫩呼呼呀!”李梅秀又给她一个熊抱,小孩子身上浓浓奶香,很难让人不爱。

“人家比谦叔胖嘛……”小胖妞噘起红红软软的小嘴儿,孩子气地诉苦:“爹娘都说,我再胖下去,以后会卡在门框里不能动……”可她一天一天就像吹起,一天比一天更浑圆丰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气瘦呀!她天天吃五碗甜丸子汤时都还在思考这个困扰人的难题呢……

小胖妞显而易见的沮丧,让可爱圆软脸儿像尝了黄连似的塌垮下来,李梅秀拧拧绵糖一般的小粉颊:“你那里胖?一点也不。”这是假话。小胖妞的身形,绝对是同龄孩子的一倍有余,她时常被小男孩欺压,更不懂事的臭男孩用“小胖猪”取笑她,通常都害球球挂着大巨细小颗的泪水,以及与臭男孩扭打互殴的伤口,哭着回家向爹娘起诉。

谁说孩子不懂自尊受伤之痛?

言语上恶意的奚落、心情的哂笑,都市令孩子察觉,并在心中惆怅好半天,甚至酿成一辈子阴霾。

李梅秀扳正小胖妞的肩,认真与她平视,再义正词严道:“你不胖,你只是骨架大。”

小胖妞不懂骨架和晒衣竹架有什么差异,但她听得懂最前头三字。李梅秀很认真、毫无心虚地说:你不胖,让小胖妞率真地绽放笑容,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齿,好开心好开心地攀住李梅秀,颔首如捣蒜地赞同。

“对嘛,我也以为自己不胖,你抱抱看就知道了嘛。”她跳进李梅秀臂弯间,要让李梅秀掂掂她的体重,谁知她一跳上去,李梅秀基础支撑不住——别说是一个寻常七岁孩子已经相当有重量,更遑论是等同两个大孩子同时扑上来的小胖妞。

“唔——”娇小的李梅秀踉跄,眼看就要滑坐在地,身上无比极重的小胖妞重量蓦然消失,小胖妞飞在半空中——不,不是飞,她被人拎高高的,从李梅秀身上脱离。

“你想压坏她吗?”公孙谦单手抱高小胖妞,另一只手牵起李梅秀。

“谦叔。”小胖妞乖乖叫人。

“外头这么冷,你们一大一小在这儿停留,不怕着凉?”

“谦叔,婶婶说你抱起来没有我舒服哦!”小胖妞献宝似的说完,拍拍公孙谦的胸口:“一定是谦叔太瘦了啦,都不多吃点饭!”

童言无忌,一说出口就教李梅秀想在雪地里挖个洞,把小胖妞给埋进去!

“哦?她这么说?”公孙谦淡淡扬眉,觑往李梅秀,前者神态趣然,后者则是火红了脸,赶忙压低头,不敢与他平视。

他不记得她抱过他,何以会有他抱起来没有小胖妞舒服的评语流传?

“婶婶喜欢抱起来软呼呼的身体啦,谦叔不及格。”小胖妞咯咯直笑。

“原来她嫌弃我的身材。”

“我哪有?!我又……没有。”李梅秀嚷着要反驳,一抬眸,与他四目交接,见他眸光促狭,一股热气窜上脑门,辣红她的面颊。

远远传来账房妻子寻找宝物女儿的声音,大嗓门让三人皆听得仔细。

“娘又在找我了……一直关在房里,都逼人家要念书……”小胖妞低声埋怨。孩子贪玩,坐不住,一遇到书,眼皮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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