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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章 武勇煞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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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几日,众人便在西凉一带打探讯息,访查地界。杨肃观与伍定远找出当年的界碑,与羊皮所绘的地线一一核对,只是一来也先早已死亡,多数界碑荒芜湮灭,很难做出比对;二来那红线位置怪异,照地形视察,有些红线深入国境,画到了中国的山岭河川之内,也先可汗便拿下这些土地,也是无险可守,著实不合常理,再看几处红线画得比往昔界碑还要偏西,更不合卖海内情。两人看了几日,都感茫然。

伍定远摇头道:“照梁大人奏章所载,江充应当割地千里才是,可这红线实在太怪,实在很难看出原理,这可怎么办?”

杨肃观叹道:“不管这许多了,先找人把羊皮上的文字通译一遍,再做论断吧!”

杨肃观、伍定远这边毫无希望,韦子壮那里却已探询出也先旧部的讯息,众人回到府中商议,韦子壮道:“据城里的老人说,十余年前有一批人归化我朝,现下都聚居在三十里外的一处小镇上,这些人牧羊维生,留著胡人的习气,说不定即是也先的遗民,咱们明日就已往瞧瞧吧!”

杨肃观等人闻言大喜,第二日早,韦子壮便带同众人,一齐朝那小镇前去。灵真这几日都死守房中,听得要让他出门,喜得冲天跳起,众人见他这幅容貌,一时都觉可笑。

行到午间,已然来到那处市镇,韦子壮问明晰去路,知道此地回人都聚居在镇西,众人便前去探访。行不多时,果见道旁无数帐篷,住民穿著大异汉人,杨肃观知晓回语,便取出羊皮,向当地住民询问,连问了几人,众回民面目茫然,竟无一人识得上头文字。

正发愁间,一名男子走来张望,他看了一阵,忽用汉语道:“几位爷台打中原来的吧?”

众人蓦然间听到汉话,都是为之一喜。韦子壮却甚警醒,他见这人商贩妆扮,满脸江湖风尘,别是江充派来的特工,当下眯著眼道:“兄台有何指教?”说话间暗凝功力,神态大有敌意。

那男子见他面有忧色,便自一笑,道:“这位大爷别多心,我也是个汉人,只因祖上落脚於此,便一直住在此地了。难堪见同胞到来,便来体贴则个,倒没此外用意。”

杨肃观走上前去,微微一笑,道:“这位年迈这般盛情,在下先谢过了。只不知年迈可曾识得此地的耆宿长老,能否为我等引荐一番?”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们要找长老么?遇上了我,那可真是找对人了。”

他见众人满面困惑,颇有不信之色,忙解释道:“不是我自夸,家父年过八旬,已往曾随先皇大战葫芦谷,要说通晓典故,周遭百里内,怕没人比他更强了。”

杨肃观听得“葫芦谷”三字,心下立时一凛,想到柳昂天说过的御驾亲征一事,他与伍定远对望一眼,便道:“烦请年迈带个路,让我们得以参见令尊,也好示上敬意。”说著深深一揖,掏出百两银票,往那人手上一塞,道:“年节将至,咱们急遽之间造访,无以为敬,还请年迈笑纳。”

那男子大笑摇头,将银票还了回去,道:“家父最爱数说年轻时的英勇事迹,你们肯来,他兴奋都来不及了,怎好收你的银子呢!”

众人见他豪爽爽快,颇有边疆好汉之风,对他越发敬重。

当下那男子便向导众人,往村内行去。那部落甚是简陋,四处都是布屋帐篷,想来当地生活肯定困苦。

走不多时,行到一处篷屋,那男子掀开布幔,高声道:“爹爹!有远客来了!”他连著大叫了几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来啦!来啦!”

那男子转头向杨肃观等人一笑,道:“我爹爹年岁大了,有些耳背,非这般喊叫,否则听不见说话。”

帐内徐徐行出一名老汉,只见他身材高峻壮硕,虽然痀偻著身子,照旧比凡人高了半个头,众人心下一凛,想道:“看这老人年轻时,定是战场上的一名勇将,他儿子倒没有吹嘘。”

那老汉朝杨肃观等人望了一眼,向那男子道:“就是这几人要见我?”那男子粗著嗓门道:“就是他们!他们是打中原来的,有事要问爹爹!”

那老汉哈哈大笑,道:“早不来,晚不来,却等老头子行迁就木才来。真他奶奶的!”众人给他这么一顿胡乱数说,都觉尴尬,杨肃观忙道:“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现下来造访老丈,也不算晚了。”

那老汉上下审察他几眼,笑道:“听你说话有礼,是念书人吧!”灵真听了这话,只哼了一声,高声道:“告诉你吧!我杨师弟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耳听灵真便要说身世分,杨肃观急遽拦住,道:“在下是生意人,恰巧来西疆做些买卖,这才途经贵宝地。”

那老汉将信将疑,低头细细看著杨肃观身上妆扮,忽地往後倒退一步,惊道:“好小子,你是兵部的人!”众人闻言大惊,都没推测一个村间老汉,竟能看透杨肃观的泉源。

那老汉指著杨肃观的腰间,高声道:“你快说,这令牌是哪儿来的!”

杨肃观低头往腰间看去,见那兵部的令牌好端端地挂在上头,却未曾取下。此地偏远荒芜,住民多是夷狄,丝绝不懂中国文物,事先便没取下,没推测竟有人能认出令牌泉源。他自知不能再有隐瞒,便坦然道:“老丈好眼力,一眼便看出我的身分,在下兵部职方司郎中杨肃观,参见老丈。”

那老汉又惊又恐,道:“你真是兵部的人,我……我已经脱离军旅多年了,你……你岂非要抓我回去?”说话语声哆嗦,全不似先前的豪爽,那男子也感畏惧,父子两人挤在一起,都在飕飕发抖。

杨肃观不知他父子为何恐慌,忙道:“两位切莫担忧,在下此次来到此地,纯为视察一件旧案而来,绝无他意。”伍定远见那父子仍感恐惧,也插话道:“是啊!咱们初次相见,老丈的令郎若不自道身分,咱们连老丈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怎能是专程来拿人的?”伍定远是捕头身世,最是明晰犯案之人的心事,三言两语,便已说得那老汉连连颔首。

那老汉松了口吻,道:“这般最好。我年岁已老,经不起折腾了。”说著抹抹脸上汗水,一幅惊魂未定的容貌。

那男子咳了一声,压低嗓门道:“老实向列位说吧!当年家父的上司曾犯下重罪,成了朝廷钦犯,家父虽然定居此地多年,照旧怕朝廷的人马过来抓他,是以刚刚有些失态。尚请莫怪。”

伍定远听得这话,忙道:“老兄说的朝廷钦犯,可是当年的征西多数督武德侯么?”那老汉跳了起来,惊道:“你也知道他?”

伍定远向杨肃寓目了一眼,两人微微颔首,知道找对了人。

伍定远低声道:“老丈既然追随过武德侯,定与也先可汗交过手,是也不是?”

那老汉原本担忧受怕,一听“也先可汗”四字,猛地用力颔首,双目发出精光,高声道:“那虽然!我与多数督赴汤蹈火,和也先这番贼打了十多年的仗,他那帮强盗即是化成飞灰,我一眼便能认出。”

杨伍两人闻言大喜,杨肃观朝篷屋一指,向那男子道:“这位年迈,我有件重要工具要给令尊一观,不知能否借屋一用?”那男子点了颔首,道:“诸位莫要客套,只管进来。”说著伸手肃客,引著众人入内。

那男子甫一走进,杨肃观便向韦子壮等人付托道:“请韦护卫、两位师兄到帐外守卫,千万别让闲杂人等走近。”三人允许一声,便自行到帐外守护。

那艳婷也甚乖觉,自知杨肃观与伍定远有大事商量,便道:“这里头有些气闷,我们师姊妹就不进去了。”说著自带娟儿出去。

帐中只余几人对坐,却是杨肃观、伍定远、那老汉与他儿子四人。诸人方一坐定,杨肃观便从怀中取出羊皮,交到那老汉手上,道:“老丈可识得上头的文字?”

那老汉手持羊皮,反覆端详,伍定远与杨肃观二人心头都是怦怦直跳,就怕他说出个“不”字,那这次西疆之行,可就一无所获了。

过了片晌,那老汉迟疑道:“也先的文字不是很难明,大致与回回文差不了太多,但这皮上的文字看起来实在不像,我也不知是不是也先文。”

杨肃观长叹一声,扼腕道:“这可糟了,连老丈也不认得这文字,这可如何是好?”

那老汉沈吟良久,喃喃隧道:“这文字很希奇,不外我似乎看过类似容貌的工具……”

伍定远忙道:“老丈若有主意,便请说吧。”

那老汉皱眉道:“以前咱多数督随身带著一柄剑,那剑鞘上的文字,似乎与这羊皮有些相似,都是这样歪歪曲曲,一个又一个圈儿,我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

杨肃观听他说话太怪,不禁皱起眉头,那多数督武德侯早已死去多时,若要找他出来询问详情,不如把这羊皮一把烧掉算了,伍定远见他面色郁闷,忙问道:“这位老丈,除你之外,当今天下尚有谁能识得也先的文字?能否引荐几人给我们认识?”

那老汉低低叹了口吻,道:“煞金,说不定煞金大人看得懂……”

杨肃观听得“煞金”二字,不知是何方神圣,急问道:“煞金?他是什么人?”

那老汉望著地下,却是欲言又止。良久良久,终於摇了摇头,叹道:“也先死了,多数督死了,当年的英雄好汉,都成了过往云烟。嘿嘿……连咱们煞金大人也投效敌国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呢?”他闷闷不乐,发了一会呆,迳自在帐内角落躺下,跟著闭上了眼。

杨肃观与伍定远叫了几声,那老汉却全不理睬,只自顾自地睡了。

那男子见自己父亲无礼,歉然道:“对不住,我爹爹向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一向就是这个性情,请两位自便吧!”杨伍二人长叹一声,只得起身离帐。

众人离了帐篷,那男子一路送了出来,杨肃观问道:“刚刚令尊提到煞金,恰似有什么话要说,只不知这人是谁?”那男子奇道:“你不识得煞金?”伍定远见他神色有异,忙道:“恕我俩眼光如豆,还请直说。”

那男子笑道:“说起这煞金来,周遭百里内,可说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煞金在回话里的意思,即是天下第一武勇英雄,乃是号称打遍西域无对手的上将军。只因他经常命人救援此地汉民,深得众人恋慕,此地黎民都当他活佛一样。”说著朝路旁帐篷一指,道:“你们进去看看,即是这户人家,也供奉著此人。”

伍定远与杨肃观探头望去,果见一张画像贴在帐上,下头供奉著羊奶乾肉,看来此地住民真把这“煞金”当活菩萨来拜。伍定远见这画像上这人长须及胸,神威凛凛,背後还绑了两把长刀,容貌颇不普通。

马上之间,伍定远心中忽起异样之感,似乎这“煞金”的样貌有些差池头。杨肃观见他双眉挑起,恰似看出什么来了,便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

伍定远心思急转,一时却也理不出头绪,便道:“没什么,我只是见他这般容貌,恰似天将军一般,这才多看了两眼。”杨肃看法了颔首,不再多问,便与那男子挥手作别。

二人离了蓬屋,与众人汇合,娟儿见他二人神色郁郁,奇道:“怎么啦?没问出来么?”杨肃观摇头道:“恐怕这回是白来了。”

韦子壮道:“到底这羊皮是怎么回事,怎能如此怪异?”杨肃观摇头叹息,道:“我看除了江充之外,没人知道这羊皮的秘密了。”众人心下沮丧,只得回去镇上。

行到小镇,已是下午,众人一日未食,早已饿了,便想找间客栈歇息。只见一名夥计站在店门口,见到众人走来,高声吆喝道:“几位客倌快点进来!小店的红烧牛肉远近驰名,乃是甘肃一绝哪!”此时虽近年节,但此地回民聚居,习俗差异於中土,便大过年时,生意也是照做不误。

韦子壮见这夥计眼光涣散,下盘虚浮,显然毫无武功,便放下心来,问道:“我们这里有两位师父,素菜可有得吃?”夥计忙不迭隧道:“有哪!敖近宝来寺的斋菜全是小店包揽,什么菜式我们不会?包君满足,包君满足!”韦子壮颔首,要夥计给配了两桌菜色,一荤一素,七人各自分桌吃食。

过不多时,夥计送上香喷喷的菜肴,众人正待要吃,韦子壮忽道:“且慢!”拿出了银针,每盘菜肴都先以银针试过,待见菜肴无毒,这才放心。

杨肃观问道:“这家店可有怪异之处?”韦子壮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担忧江充派人过来作怪,这才多加一道提防。”众人想起百花仙子狠毒的手段,无不称是。

灵真身材胖大,此时早已饿得前心贴後背,一见菜肴无毒,赶忙取过筷子,夹了素斋便吃,边吃边赞:“好味道!比咱们少林的素斋还强得多!”

娟儿见他这幅贪嘴吃相,不禁笑道:“本以为僧人都是瘦瘦的老头子,整天只晓得敲木鱼、念弥陀。真要见了大师父,那才算是开了眼界。”

灵真一边大嚼,囫囵道:“小女人懂什么?僧人我真饿时,只要火一上来,连供品都先吃光了,还怕怎么地!便佛祖责怪,我也喊声一佛出世,二佛涅盘,爷爷肚饿,算我最大,却又怎地?”

娟儿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灵真嘴中塞满食物,高声道:“怎么你们还不吃?可别叫僧人我全吃完啦!”灵定见师弟举止粗俗,说话无礼,一时甚是生气,当下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片晌之间,灵真已连尽三大碗饭,仍觉不足,吃著吃,忽觉手掌微痒,便伸出左手搔挠,但口中仍是大嚼,不以为异。看来即是老天爷猛打三个霹雳,他照旧照嚼不误。

众人莞尔微笑,却不忙著动筷,自去谈论来日行止。

灵定问道;“杨师弟,咱们此来西凉,却落得一无所获,你要怎么向上司交接?”

杨肃观沈思片晌,道:“临走前我曾与侯爷商议,侯爷说这羊皮乃是江充出卖朝廷的证物,上头画的是舆图国界。可我们此行察访,却全然找不出其中秘密。我看这羊皮恐与传言差异,未必真是什么卖国物证,须得再行研究一番。”

韦子壮沈吟道:“这羊皮倘若不是江充卖国的证物,却怎会惹来大批武林能手抢夺?那江充、刘敬又何须这般重视这块羊皮?难不成其中尚有隐情么?”韦子壮此言甚是有理,倘若羊皮与江充无关,基础不是什么卖国物证,他又何须劳师动众,派遣大队人马抢夺?

杨肃观摇头道:“那倒也未必。我曾与仲海研究过这块羊皮,照仲海所说,我朝与也先之间的疆界,不外是一片荒原,上头土地毫无用处,当年江充若要以这片荒芜土地换得性命,恐难取信可汗。照此看来,梁知义与王宁他们的说法未必可信。这羊皮定然尚有离奇。”

灵定叹道:“这羊皮倘若什么都不是,岂不叫我们空跑一趟?”

杨肃观道:“这倒不怕。我听那老汉说了一个名字,唤做煞金,

说不定这人知晓羊皮的泉源。我看该以后人著手。”他见伍定远始终沈默不语,便问道:“伍制使,你说是么?”

伍定远自从见了这“煞金”的画像以来,心中一直有个离奇念头,恰似以为煞金有些特别之处,但又捉摸不定。此时杨肃观向他说话,刚刚醒觉,他嗯了一声,却也没回话。

杨肃观见他眉头紧锁,料知有异,便问道:“伍制使,你恰似有些心神不宁,可是这煞金真有什么希奇之处么?”

伍定远低下头去,沈思片晌,道:“这煞金看起来有些面熟。”

众人大喜,忙道:“岂非你识得他?”伍定远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是听过一个朋侪的转述,这才以为此人有些特异。”

杨郎中哦地一声,问道:“朋侪?他是谁?”伍定远叹息一声,黯然道:“他即是燕陵镖局的最後遗孤,齐伯川。”

众人听得此言,都是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伍定远叹道:“这煞金识不识得羊皮的文字,我是不知,但我刚刚见到此人的画像,反覆推想当年齐少镖头的一番话,恐怕这煞金与托镖之人有关。”

杨肃观精神大振,忙道:“伍制使请说。”

伍定远道:“这燕陵镖局一案之所以难破,要害便在找不到托镖之人。当年我从齐少镖头口中得知,那托镖客人约莫五十明年,长须及胸,背後还绑了两柄长刀,齐总镖头更以使三刀的相称。那时我听得这人容貌特殊,便悄悄留上了神……”他话尚未说完,杨肃观已是一惊,道:“你说那托镖之人背後还绑了两柄长刀,这……这煞金不也这样么?”

伍定远点了颔首,道:“没错,我看了煞金的画像,一见他背後绑著两柄长刀,再加须长及胸,岁数也约莫五十好几,实在太像那托镖之人,才有了这番遐想。”他是捕快身世,自来把细,果真见人所不能见。

杨肃观大喜,颔首道:“伍制使所言甚是。当年那羊皮是价值十万两白银的重镖,若不是帖木儿汗国的上将,谁付得起这等价码?”

韦子壮沈吟道:“听你们这么说来,岂非这煞金就是托镖之人?可他与梁知府有何关连?”

伍定远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咱们只有详加察访,先把这煞金找出来,一切再从长计议吧!”杨肃观颔首道:“正该如此。横竖仲海衔命护驾和番,我们两路人马不妨早些汇合,到时自能入得帖木儿汗国,找到煞金了。”众人纷纷称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兴高采烈,灵真却只顾著吃,丝绝不加剖析。

吃了片晌,已然酒足饭饱。他打了个饱嗝,正要伸手剔牙,忽见右掌有些异样,他低头细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手背上窝著一只小小的蜘蛛,色做木黄,正不住吸血,却不知是从那里爬出来的。

须臾之间,灵真的手掌已然自黑转肿,由肿转痛,如同泡进墨水一般,可见蜘毒何等厉害。灵真恐惧恶心,无以复加,就地大叫一声,一抖手,急急将那毒虫摔落在地,跟著一脚踏死,高声喊道:“各人小心,这菜里被人下毒了!”

其余几人原本聚拢说话,忽听灵真忽地大叫,急遽转头,待见了灵真的手掌,都是恐惧作声。韦子壮大惊道:“怎地会这样?刚刚我才用银针试过,这酒席都是乾净的工具啊!”

灵放心下意会,将筷桶翻倒,里头跌出十来双筷子,众人一奇,不知他此举何意,灵定喝道:“各人看!”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每只木筷上都攀著一只小小的蜘蛛,那蜘蛛生作木色,与木筷颜色极为近似,若不细看,基础难以察觉。数十只蜘蛛见了光,受了惊吓,登时满桌乱爬,娟儿惊叫一声,急遽起身相避。

韦子壮举脚上桌,连踩了几下,把众蛛尽皆踩死,忙道:“这店有些离奇,大夥儿千万小心,别碰店里的工具!”

伍定远见那夥计兀自呆在一旁,当下哼地一声,一个箭步跃去,将他一把扣住,喝道:“你为何下迫害我们?快快招来!”

那夥计吓得直打哆嗦,忙道:“大爷您错怪小人了!我们……我们从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此时情况紧迫,只要拖延片晌,灵真便有性命之忧。伍定远想起张之越的死,如何容得那夥计推搪?他手上用力,将那夥计拉到身前,喝道:“还敢狡赖!你看看那位师父,给你们毒成什么样子?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大爷便要了你的狗命!”他运功加劲,内力随处,那夥计登时疼痛起来,连连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夥计一叫,立时惊动了店里的其他客人,众人聚拢围观,纷纷叫道:“你们这群人是干什么的?这般毒打一个夥计!”都有不平之意。

韦子壮忙道:“诸位客倌,这间客栈下迫害人,是间黑店,眼下已然害了咱们的一个朋侪,我们得讨个公正回来!”一名客人骂道:“放屁!我打小就在这里用饭,什么时候出过偏差?你这几个外乡人,准是想吃白食!在这里胡乱搅和!”十来名看热闹的客人跟著起哄,各自大叫起来。

伍定远见灵真的右手越肿越大,只怕迁延疗伤的时机,他不去剖析旁人,冷冷地对夥计道:“小子你若不把解药交出,休怪我下手不容情了!”说著指上运劲,只把那夥计的手骨捏得喀啦作响。

那夥计给捏得疼痛不堪,只是痛得大叫,正惨嚎间,突然头一偏,凄厉啼声从中隔离,霎时间软倒在地,已然昏晕已往。

伍定远哼了一声,道:“这小子昏了,咱们先把掌柜的找出来。”说著运功推拿,将那夥计救醒。谁知推拿良久,那夥计仍是直挺挺的不动,竟如死了一样。

伍定远心中犯疑,忙将那夥计的脸面扳过来,伸手探他鼻息,只见那夥计面色发黑,已然莫名其妙的死了。伍定远看了众人一眼,低声道:“各人小心,他也中毒了。”众人闻言,忍不住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就怕给人暗算。

旁观客人见失事了,纷纷大叫道:“出人命啦!贼子杀人啦!咱们赶忙报官啊!”言语之间,却把伍定远等人当成了凶手。

此时已要过年,店中客人本都在喝酒划拳,喜气洋洋,待见店中有人惨死,禁不住大为恐惧,一时间乱成一片。

伍定远放脱那夥计,喝道:“你们不要胡乱嚷嚷!这夥计是给人毒死的!”

他话声未毕,忽觉背上微微一痛,似乎被蜜蜂叮了一下,他回过头去,只见同伴们睁眼看著他,似乎不明确他为何突然转头,伍定远正觉希奇,猛听艳婷叫道:“小心!”

伍定远转头望去,只见店里客人大叫大嚷,有人向他扔了张板凳,伍定远想要闪避,猛地一阵头晕传来,天悬地转之下,扑倒在地。

艳婷惊叫一声,正要将伍定远扶起,灵定眼尖,急遽拦住她,说道:“先别碰他,他似乎中毒了!”他借过艳婷的配剑,刷地一声,已将伍定远背上的衣衫割破,他剑上造诣大为特殊,虽然裂衣破衫,却丝毫没伤到皮肉。

众人急看伍定远背後,只见一只斑斓蜈蚣咬住了他背上的一块肉,正自起劲啮啃,却把伍定远当成了鲜味食料。两名少女见了这恶心容貌,不禁尖声惊叫,吓出一身冷汗。

灵定举剑已往,想将那毒虫挑起,谁知那虫啮咬甚猛,只牢牢地咬在肉里,灵定长叹一声,口宣佛号,长剑发抖,登将那毒虫戳死,脚尖一点,将伍定远的身子翻了过来。众人急看他的脸色,只见他面泛黑气,便与那夥计无二,恐怕已是命在旦夕。

艳婷又惊又怕,正要说话,突然之间,那夥计的尸身下钻出十来条蜈蚣,在店里四下爬动,艳婷俏脸苍白,急急往後退开,韦子壮深怕毒虫害人,冲上前去,两三脚便都踩死了。

此时己方已有两人不明不白地中毒,无数旁观的客人却还在那里大叫大叫,都把他们一行人当成歹徒,杨肃观虽然老练,却也难以找到下手之人,眼看过不多时,官府的人马便要赶到,到时便连脱身也难。

杨肃观召来韦子壮,低声道:“据我意料,这些毒虫必是有人驯养,放在店里害人,只怕下毒之人还在此处,劳烦你和灵定大师掩护伤者,我这就去揪他出来!”

韦子壮允许一声,便与灵定一同守护伤者,店内客人不住丢些木椅板凳过来,都给两人轻描淡写的挡开。杨肃观则躲在角落,冷眼细观,便要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找出那下毒之人。

杨肃观正自寓目,忽见几个冒失之徒高声叫嚷,却是朝著自己冲来,似想将他一把抓住。杨肃观“嘿”地一声,长剑出鞘,运起“菩提三十三天剑”的无上心法,瞬间点出七七四十九点寒星,便朝那十来个客人飞去。

艳婷见那几名客人性命堪虞,不禁恐惧作声,正要出言拦阻,一旁韦子壮已向她摇了摇手,低声道:“你放心,杨郎中脱手有分寸。”

杨肃观身为朝廷命官,行事向来稳重,现下他出招攻敌,意不在伤人,而是在逼出那下毒者。照他意料,这下毒之人身怀武艺,行止定与凡人大不相同,只要性命危急之际,必会闪躲逃避,露出原形,届时定然无法逃脱他的高眼。

长剑闪过,这群客人连眼皮都还来不及眨,只觉剑光一闪,胸口一凉,众人讶异之间,纷纷低头望向胸口,待见衣衫已被割破,又看杨肃观手中白晃晃的家伙,不禁吓得大叫,霎时六神无主,急急往门外奔去。有人被杀也好,谋财害命也好,全不关自己的事了。

杨肃观眼尖,适才长剑攻出,店中客人大多浑然不觉,却只有一人斜身闪过,显然身怀武功,但一来店中客人太多,二来剑出之际不外刹那,很难看清那人的面目,一时却也找之不著。

正看间,忽见一人低头掩面而过,状似惊惶,但胸口衣衫却丝毫未破,杨肃观心念一动,喝道:“那里走!”跟著剑光一闪,已将那人圈住。

那人大惊道:“壮士饶命!小人只是途经的客人,与你无怨无仇,你千万别杀我啊!”

杨肃观手中长剑一颤,从他颈旁削过,冷冷隧道:“你别装疯卖傻,快快把解药交出!”那人吓得傻了,丝绝不敢还手,只是叩头讨饶。

杨肃观见他容貌猥贱,不像冒充,心下暗道:“我可千万别卤莽了,待我试他一试!”长剑一闪,便向那人头颈部位刺去。

那人见眼前冷光闪动,只“啊”地大叫,双手捂面,束手待死。杨肃观见他神态如此,忙将长剑刺向一旁,心道:“看来这人真的不会武艺,绝非作假。”自来武功高强之人,任凭你武功多高、拳脚多俐落,仗得全是一双招子,这人却在危急时刻紧闭双目,想来真是不会分毫武功。

杨肃观沈吟片晌,料来自己确实找错了人,便道:“你起来吧!放你已往了。”那人叩头连连,千恩万谢,忙朝店外奔出。杨肃观转头往店里看去,眼见尚有几名客人躲在桌下,不住飕飕发抖,说不定下毒之人便在其中。

杨肃观沈声道:“你们几人都站出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那几名客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犹疑不出。杨肃观正要上前,忽听灵定叫道:“小心暗器!”杨肃观不即细想,身形斗地拔高三尺,只听背後风声劲急,跟著“哆哆”之声连响,一旁的照壁竟插满了蓝澄澄的银针。

杨肃观身在半空,急遽转头看去,只见适才出店的那人满脸狞笑,不知何时,竟又溜回店里,杨肃观冷笑一声,原来下毒之人即是此人,没想自己竟然给这人骗了已往,若非他武功颇有根柢,岂不早已尸横就地?

正气恼间,只见那人十指扣满了银针,显然又要发出暗器。杨肃观何等手段,如何容他再度造次?身形不及落地,清啸一声,便在半空中拔剑出鞘,对著那人疾斩而下。

那人见杨肃观变招如此之快,也是骇异,暗器居然来不及脱手,便往门外退出。一旁韦子壮大喝一声:“往哪走!”身形一晃,後发先至,已然拦在门前。

那人腹背受敌,情势大为不妙,杨肃观喝道:“快快将解药交出,我们饶你一命!”那人骂道:“就算把我千刀万剐,也没有工具给你们!”

韦子壮伸掌出去,往那人後心拍落,那人斜身避开,一个回踢,往韦子壮胸口踹去,韦子壮笑道:“来得好!”运起内劲,伸指在那人腿上一点,已将他穴道封住,那人满身酸麻,摔倒在地。

韦子壮一脚踩住那人胸口,喝道:“把解药拿出来!”那人冷笑一声,全不理睬。

韦子壮冷笑道:“在我眼前耍狠,有你受的了。”伸指往那人腋下一点,一股真气透体而入,那人登时满身麻痒,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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