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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玳安儿窃玉成婚 吴典恩负心被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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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寺废僧居少,桥滩客过稀。

家贫奴负主,官懦吏相欺。

水浅鱼难住,林稀鸟不栖。

人情皆若此,徒堪悲复凄。

话说孙雪娥在洒家店为娼,不题。却说吴月娘,自从大姐死了,告了陈敬济一状,各人人来昭也死了,他妻子一丈青带着小铁棍儿,也嫁人去了。来兴儿看守门户,房中绣春,与了王姑子做徒弟,出家去了。那来兴儿自从他媳妇惠秀死了,一向没有妻室。nai子如意儿,要便引着孝哥儿在他屋里顽耍,吃工具。来兴儿又打酒和nai子吃,两个嘲勾往复,就刮剌上了,非止一日。但来前边,归入后边就酡颜。月娘察知其事,骂了一顿。家丑不行外扬,与了他一套衣裳,四根簪子,拣了个好日子,就与来兴儿完房,做了媳妇了。白昼上灶看哥儿,后边扶持,到夜间往前边他屋里睡去。

一日,八月十五日,月娘生日。有吴大妗、二妗子,并三个姑子,都来与月娘做生日,在后边堂屋里吃酒。晚夕,都在孟玉楼住的厢房内听宣卷。到二更时分,中秋儿便在后边灶上看茶,由着月娘叫,都不应。月娘亲自走到上房里,只见玳安儿正按着小玉在炕上干得好。望见月娘推门进来,慌的凑手脚不迭。月娘便一声儿也没言语,只说得一声:“臭肉儿,不在后边看茶去,且在这里做甚么哩。”那小玉道:“我叫中秋儿灶上顿茶哩。”低着头,往后边去了。玳安便走出仪门,往前边来。

过了两日,大妗子、二妗子,三个女僧都家去了。这月娘把来兴儿房腾出收拾了,与玳安住。却教来兴儿搬到来昭屋里,看守大门去了。替玳安做了两床铺盖,一身装新衣服,盔了一顶新网新帽,做了双新靴袜;又替小玉编了一顶(髟秋)髻,与了他几件金银首饰,四根金头银脚簪,环坠戒指之类,两套段绢衣服,择日就配与玳安儿做了媳妇。白昼里还进来在房中允许,只晚夕临关仪门时便出去和玳安歇去。这丫头拣好东好西,甚么不拿出来和玳安吃?这月娘当望见只推不望见。常言道:“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羊酒不均,驷马奔镇”,“处家不正,仆众诉苦”。

却说平安儿见月娘把小玉配与玳安,衣服穿着胜似别人。他比玳安倒大两岁,今年二十二岁,倒不与他妻室。一日在假寺库,望见傅伙计当了人家一副金头面,一柄镀金钩子,当了三十两银子。那家只把银子使了一个月,加了利息就来赎讨。傅伙计同玳安寻取来,放在铺子大橱柜里。不提防这平安儿见财起心,就连匣儿偷了,走去南瓦子里武长脚家--有两个私窠子,一个叫薛存儿,一个叫伴儿,在那里歇了两夜。忘八见他使钱儿猛大,匣子蹙着金头面,撅着银挺子打酒买工具。报与土番,就把他截在屋里,打了两个耳刮子就拿了。

也是合当有事,不想吴典恩新升巡简,骑着马,头里打着一对板子,正从街上过来,望见,问:“拴的甚么人?”土番跪下禀说:“如此这般,拐带出来瓦子里宿娼,拿金银头面行使。小的可疑,拿了。”吴典恩分付:“与我带来审问。”一面拿到巡简厅儿内。吴典恩坐下,双方弓皂排列。土番拴平安儿到根前,认的是吴典恩当初是他家伙计:“已定见了我就放的。”启齿就说:“小的是西门庆家平安儿。”吴典恩说:“你既是他家人,拿这金工具在这坊子里做甚么?”平安道:“小的大娘借与亲戚家头面戴,使小的敢去,来晚了,城门闭了,小的投在坊子,权借宿一夜,不意被土番拿了。”吴典恩骂道:“你这仆从,乱说!你家这般头面多,金银广,教你这仆从把头面拿出来妻子家歇宿行使?想必是你偷盗出来的。及早说来,免我动刑!”平安道:“委的亲戚家借去头面,家中大娘使我讨去来,并不敢说谎。”吴典恩震怒,骂道:“此仆从真贼,不打如何肯认?”喝令左右:“与我拿夹棍夹这仆从!”一面套上夹棍,夹的小厮犹如杀猪叫,叫道:“爷休夹小的,等小的实说了罢。”吴典恩道:“你只实说,我就不夹你。”平安儿道:“小的偷的假寺库当的人家一副金头面,一柄镀金银子。”吴典恩问道:“你因甚么偷出来?”平安道:“小的今年二十二岁,大娘许了替小的娶媳妇儿,不替小的娶。家中使的玳安儿小厮才二十岁,倒把房里丫头配与他,完了房。小的因此不愤,才偷出假寺库这头面走了。”吴典恩道:“想必是这玳安儿小厮与吴氏有奸,才先把丫头与他配了。你只实说,没你的事,我便饶了你。”平安儿道:“小的不知道。”吴典恩道:“你不实说,与我拶起来。”左右套上拶子,慌的平安儿没口子说道:“爷休拶小的,等小的说就是了。”吴典恩道:“可又来,你只说了,须没你的事。”一面放了拶子。那平安说:“委的俺大娘与玳安儿有奸。先要了小玉丫头,俺大娘望见了,就没言语,倒与了他许多衣服首饰工具,配与他完房。”这吴典恩一面令吏典上来,抄了他口词,取了供状,把平安监在巡简司,等着出牌,提吴氏、玳安、小玉来,审问这件事。

那日,却说解寺库橱柜里不见了头面,把傅伙计唬慌了。问玳安,玳安说:“我在生药铺子里用饭,我不知道。”傅伙计道:“我把头面匣子放在橱里,如何不见了?”一地里寻平安儿寻不着,急的傅伙计插香赌誓。那家子讨头面,傅伙计只推还没寻出来哩。那人走了几遍,见没有头面,只顾在门前嚷闹,说:“我当了一个月,本利不少你的,你如何不与我?头面、钩子值七八十两银子。”傅伙计见平安儿一夜不来家,就知是他偷出去了。四下使人找寻不着,那讨头面主儿又在门首嚷乱。对月娘说,赔他五十两银子,那人还不愿,说:“我头面值六十两,钩子连宝石珠子镶嵌共值十两,该赔七十两银子。”傅伙计又添了他十两,还不愿,定要与傅伙计合口。正闹时,有人来报说:“你家平安儿偷了头面,在南瓦子养妻子,被吴巡简拿在监里,还不教人快认赃去!”这吴月娘听见吴典恩做巡简,“是咱家旧伙计。”一面请吴大舅来商议,连忙写了领状,第二日教傅伙计领赃去。有了原物在,省得两家领。

傅伙计拿状子到巡简司,实承望吴典恩看旧时分上,领得头面出来,不想反被吴典恩老狗仆从起劲骂了顿。叫皂隶拉倒要打,褪去衣裳,把屁脱脱了半日,饶放起来,说道:“你家小厮在这里供出吴氏与玳安许多奸情来,我这里申过府县,还要行牌提取吴氏来对质。你这老狗骨头,还敢来领赃!”倒吃他千仆从、万老狗,骂将出来,唬的往家中走不迭。来家不敢隐讳,如此这般,对月娘说了。月娘不听便而已,听了,正是“脱离八块顶梁骨,倾下半桶冰雪来”,慌的手脚麻木。又见那讨头面人,在门前大嚷大闹,说道:“你家不见了我头面,又不与我原物,又不赔我银子,只反哄着我两头往返走。今日哄我去领赃,明日等领头面,端的领的在那里?这等不合理。”那傅伙计赔下情,将好言央及宽慰他:“略从容两日,就有头面来了。若无原物,加倍赔你。”那人说:“等我回声当家的去。”说毕去了。

这吴月娘忧上加忧,眉头不展。使小厮请吴大舅来商议,教他寻人情对吴典恩说,掩下这桩事罢。吴大舅说:“只怕他不受人情,要些行贿打点他。”月娘道:“他当初这官,照旧咱家照顾他的,还借咱家一百两银子,文书俺爹也没收他的,今日反恩将仇报起来。”吴大舅说:“姐姐,说不的那话了。从来忘恩背义,才一个儿也怎的?”吴月娘道:“累及哥哥,上紧寻个路儿,宁愿送他几十两银子罢。领出头面来还了人家,省得合口费舌。”打发吴大舅吃了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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