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2）
我清静地坐在她身边，捧着手里的水杯，有一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许我在等她，等她哭过了，清静了，然后告诉我一些事情。只管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可是如果她肯说，我就听，哪怕会意如刀割，哪怕是痛不欲生！
嫣一直在哭，似乎没企图停下来，用抽噎着的语调重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似乎除了这句话，已经没有此外话可说。我没有说话，感受着掌中水杯里的水温一点一点消失，就像是我的曾经的恼怒。默然沉静代表了我的原谅，我说不出「我原谅妳」这四个字，那是我人生中最后的尊严，说了那句话，就意味着一种彻底的扬弃。我用这样的方式原谅妳，我的妻子，希望妳可以明确。
夜徐徐深了，外面客厅的电视依旧在播放着，不停变换的光线投射在卧室门口平滑洁凈的地板上，模糊而扭曲，依稀可辨的画面，诡异得似乎是在演出一幕离奇的荒唐剧。
嫣已经清静了，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小床上嘉嘉翻了个身，把脚翘着搭在床边的护栏上。我放下水杯走已往，小心地把她的腿放回去，用毛毯盖好。这时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有些麻木和酸痛，我双手按在床沿上，仔细地看着睡梦中的女儿，清静祥和的脸如同天使，手指含在嘴里，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哆嗦一下。俯身想去亲一下她的小脸儿，摸了摸自己嘴上的胡茬，忍住了。
关了灯走出卧室，坐到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感受说不出的疲倦，关掉电视机，关掉所有的灯，把自己埋在漆黑内里，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没回卧室，下意识地面向着谁人偏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知道她们都在，我像一头野兽，压抑着要咆哮和发作的**，悄悄守在自己领地的边缘。
感受上似乎只是眯了一会，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发现身上多了条毛毯，嫣伏在我腿边，身上只穿了睡衣，猫一样蜷缩着。我把毛毯给她盖在身上，注视着她的脸，跟嘉嘉一样，两小我私家都喜欢含着手指睡觉，一样无辜的心情，甚至连姿势都出奇的一致。唯一差异的，是嫣的眉头一直都紧锁着。她心里究竟藏了几多无法遭受的工具？甚至在梦里，也不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
来到阳台，深深地吸了口吻，天阴沉沉的，就像我的心情，压抑得让人透不外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娜，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副扭曲中带着疯狂的面目。耳边，是她的声音：后面的路，会很艰辛，很漫长……
嫣会转头吗？会脱离佟吗？我该不应保持着现在的默然沉静？让她有时间去挣脱那恐怖的噩梦！她独自面临那样一个流氓，该怎么办？佟又会不会用那些事实要挟她？我的脑壳里一片杂乱，理不出一颔首绪，我和嫣之间，现在似乎是隔了一层窗纸，她不愿捅开，而我，也没有戳破的勇气！我们都明确，谁都无法坦然地面临这样的尴尬，就像是显着知道身上有一根刺，可是因为怕痛，所以不敢轻易触碰，只好选择远远地避开，只管不去牵动那伤口！
扶着栏杆，对着天空发了会儿呆，不经意一转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嫣已经醒了，怀里抱着毛毯站在我身后。
她就站在门口边，悄悄地看着我，心情有几分怯意，眼神飘忽不定，看到我突然转头，猛地惊了一下，忙乱地整理手中的毛毯，同时头低下来，有些散乱的头发垂下了，遮住了面庞。
这一副画面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那些相片，心猛地颤了一下。就是在这里，佟猥亵了我的妻子！而其时的嫣，姿势险些和现在一模一样。我狠狠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挣脱那些画面——却无济于事，一副又一副的图像依旧在脑海里闪烁：佟的手、撩起的衣服、扭动的身体、腿……
一时间心烦意乱，转身回房间，经由嫣身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闪了下身体避开她。而这时嫣恰巧做了个迎上来的姿势，望见我那一闪身的瞬间，脸上僵了一下，低下头，默默地随着我回房。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态，心头突然有些不忍，起劲放缓和口吻对她说：「还早，妳去再睡会儿吧。」
嫣低着头没吭声，手不安地在毛毯上摩挲着。我已往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去卧室。她孩子一样跟在我身后，手掌却是一片冰凉。扶她上了床，刚要转身，手却被嫣牢牢拉住了，幽幽地看着我，半响，才说：「妳，妳去那里？陪我一小会儿，行不行……」
「我那里也不去。」
把嫣的手拉到眼前，轻抚着纤细修长的指尖，然后看着她柔软的手指反过来和我的手指缠到一起，我很想说：我会一直在妳身边，永远都陪着妳，这一辈子都不离不弃！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似乎有什么工具梗在喉咙里。
嫣把头靠在我后背上，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吻，声音若有若无几不行闻。
两小我私家没再说话，清静地看着，看着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夜已往了，天总会亮，可谁都知道，天亮了又会再黑，我们都不清楚，在以后再度袭来的黑夜中，会不会迷失自己……
吃过早饭去医院，生活照旧要继续，无论妳愿不愿意，该生病的人照旧会生病，该上医院的人照旧会上医院。没部署我的手术，就在椅子上呆坐着，看门外面人来人往，忙碌习惯了，突然静下来，感受自己酿成了一个局外人，似乎和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关系。
邻近中午的时候，党办的李主任找我，先是扯了些闲话，最后才说：「妳现在是咱医院树立的典型了，这次评级，是该上妳的，我早就以为妳该上了。昨天和院长商量了一下，给妳部署频频到外边指导，增加点儿资本嘛！先去市二医做个交流怎么样，回来再提妳，就名正言顺了。」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此时的我却有些心不在焉，客套着回应他，丝毫没感受到喜悦。李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吧，以后妳的前途无忧，一片灼烁啊。」
「什么时候去？」
我问。
「横竖也不远，要不下午就去吧……」
他说：「早回来早宣布，省的中间有人唧唧歪歪的坏事情，人事处也难做。」
我也希望自己手头上有事情可做，人闲着，那种无助的空虚感幽灵一样缠着我，我需要看到病人，在那里，我才气感应被信任被需要着！
况且，二医距离我住的小区反而更近些，中午回去的时间也会很宽裕。
下午一已往就遇到急诊手术，一个车祸病人，肋骨断了叁根，小腿开放式骨折。医院部署了几名刚刚结业的实习生观摩，眷属开始差异意，医院方面就很强硬，麻醉师捏词调试氧气设备，在那里延长时间。我有些生气，却只好去做眷属的事情，又过了十几分钟，才说通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一上手术台，我脑子里什么都不会想，完全投入到治疗病人的历程中。这不光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我对自己职业操守的要求。
可手术一竣事，人就马上懈怠下来，又开始妙想天开，想嫣这会儿在家里做什么？想佟会不会去纠缠她？焦躁聚集在胸口，说不出的纳闷，爽性出了房间，到走廊上去透透气。
走廊已往，是住院部大楼，楼前是块宽阔的草坪，间杂着几排花树。稀稀疏疏的散落着几个病人，或被人扶着，或坐着轮椅，身上条形的病号服在月季花从里时隐时现。
我信步走已往，漫无目的地在草坪上踱着步。生疏的情况让那种被伶仃的感受越发显着，甚至有种在另一个都市的错觉！我的眼光机械地在周围搜索，最后落在一个地方，愣住了。
草坪的止境，一株桂花树旁边的石凳上，双手抱膝蹲着一小我私家。低着头，前后晃动着身体，似乎随时都可能跌下来。